两人从开箱开始就拿着相机一阵拍,藤田对大家介绍道:“这是大正保险的工作人员,藏品要经过他们的监督,保证我们交接的时候,每一件都是完整品。”

  “之后藤田美术馆会为藏品加上巨额保单,这是为艺术品负责。”

  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开始将展区用红色天鹅绒的阻拦带拉起来,就在一干红男绿女,衣香鬓影的注视当中,将瓷器和画作一件件取出来,开始就地布展。

  画作的布置比瓷器快得多,等到四幅画作都布置完毕后,周至发现工作人员竟然又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卷轴。

  “咦?那是什么?”周至觉得奇怪,这次用于交换的画作都是大画,之前展开的作品也都对,这里怎么还多出来一样?
  马爷笑道:“听说自己的作品会被用来交换我国古代藏品,范先生特意写了一篇纪,一来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确认这几幅画作在他心里的地位,二来是表示自己对此次盛举的赞许。”

  “这篇范先生的书法家作品,也将作为捐赠,连同四幅图画一起,交给藤田美术馆收藏。”

  藤田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白得了一幅范曾的捐赠,而且有了这件“雅事”的点缀,这几幅画作的身价肯定又得抬头了。

  忧的却是如此一番做派下来,短时间内就出手上拍的话,搞不好又要给人戳脊梁骨,即使要出,估计也和六手卷一样,不再好进行分拆,可能得打包整体拍卖,这样的话潜在客户群就少了好多。

  毕竟能一次买四幅的客群,远比一次买一幅的客群少得多。

  但是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还是得继续按照流程来走,等到展场布置完毕,工作人员拆去那其实毫无作用,装模作样的护栏,大家开始走入展区,欣赏起来。

  周至其实很想跟马爷一样趴在六手卷的展柜上不挪窝,无奈藤田健三郎要拉着他当活广告,尤其是洪宪瓷和毛瓷的介绍,没有他根本不行。

  而对于画作,周至现在也不是纯粹的门外汉,至少范曾画作内容的几个典故他是非常熟悉的,随便讲讲故事糊弄岛国观众,倒也难为不到他。

  其实这几幅图都是传统题材,之所以这么值钱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人物众多的关系。

  唯一一幅只有一人一鬼的画作,钟馗踏鬼,胜在画家对传统题材做了一些改动。

  画上的钟馗须发贲张,神采飞扬,但是踏鬼的却不是他本人,而是坐下一匹姿态夸张,四蹄凌空,两前蹄呈舞马姿态高举的骏马。

  马上钟馗,这样的变化就很少见到了,而且由于画家的功力深厚,马儿的神态一如他的主人那般嚣张飞扬,极大地提升了画作的表现张力。

  配合西方透视技法,钟馗和飞马简直想要从画中跃出来一般,任谁一看都不由得栗然惊叹。

  这次小范围的“内部邀展”的确是很成功的,周至到后面已经有些渐渐的回过味儿来,这应该是坂本五郎给藤原家族出的主意。

  但是这个套,他上得甘之如饴。

  不过岛国人好像对两代居仁堂瓷器和四幅范曾画作落户藤田美术馆宣传的很起劲,而对于六手卷的流出,却似乎做了低调的隐瞒。    以至于采录周至的节目并没有播出,而是通过翻译,用日语播音加展品特写的方式好好在电视台展示了一番,周至镜头只在展会开局的时候晃了一下,就和普通嘉宾差不多,连穿着唐衫的马爷和穿着赫本裙的池田丘,都比他出风头。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藤田健三郎还是非常有魄力的人,直接让周至和马爷将六手卷带走。

  周至现在的珍贵藏品已经很多了,比六手卷还要珍贵的也不少,但是正大光明不瞒人的大手笔,这差不多算是第一次。

  如同坂本五郎购入元青花釉里红大罐那次举动一样,周至这次举动,也让他基本有了国际大拍的入场券,总值七千万人民币,差不多一千万美元的交易,足以让他成为各大拍卖会的坐上嘉宾。

  这六幅手卷虽然状态堪忧,但那是历史原因和保存条件造成的,其实从附件来说,那是全须全尾,从醇亲王府带出来时候的乾隆朝的配件,却是一件都不少。

  手卷的装裱是最复杂的,以《六龙图》为例,最外是内务府用绿绫做成的裹袱,打开后将手卷展开,首先看到的是鸡翅木制作而成的“天轴”,轴上有用来收束手卷的丝绦“卷带”和象牙的“长卷扣”。

  展开后显示一段黄绫缂丝五爪金龙装饰,这叫做“天头”,是用来卷起手卷时,处于最外一层,保护画心用的。

  天头往左是“引首”,引首一般会是一篇文章,类似“序文”,是收藏家自己或者请高手做成,算是一个欣赏前的介绍和铺垫。

  如果是两篇,第二篇则叫“副首”。

  “引首”明代始有,是用来题写手卷名称的,用染色仿古笺纸镶成。

  《六龙图》的引首和副首简单一点,是浅棕色的绢,上面分别留了两枚印信和三枚印信。

  主首和副首之间有一段万字回文绫,称作“副隔水”。

  继续向左,副首之后,又是一段间隔开画心和副首的万字回文绫,称作“正隔水”。

  然后画卷就进入了画心的部分,也就是陈容画作的主体部分。

  相传陈容画龙之前要“抬来两坛青红酒,门外拴条粗铁链”,这叫“闭门邀龙”,是画史上的著名典故,之后就是一通狂喝,待到酩酊大醉,辨不清东西南北之时,才从躺椅上站起来,脱下戴在头上的头巾濡抹墨汁,嘴里连声狂嚷:“醉乎哉?不醉也!”言毕两手举着头巾在纸上任意挥洒,之后将头巾捏成一团猛喊:“去也!”将头巾掷在空酒坛内,这才举起细笔稍稍涂抹几下,一条龙便跃然纸上。

  史载其“泼墨成云,噀水成雾,醉余大叫,脱中濡墨”,神话得都不行了。

  虽然传说过于夸张,但是《六龙图》卷面一开,便如腥风入夜,浊浪排空,几条墨龙在海涛烟云当中忽隐忽现,任性翻腾,如闻其声,如见其形。

  虽然只是一卷一尺高度的手卷,却有如东海汪洋一般的宏远感,堪称极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