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真的去看看?”

  孙庆余听完孙向阳的话,搓着手,满脸不好意思,却又明显意动的说道。

  还别说,他之前除了抱怨儿子不写信回来,还真没想过亲自去看看。

  农村固有的思想,束缚住了他的双脚。

  “去吧,一家人都去瞧瞧,大队报销。”

  孙向阳笑了笑说道。

  “不用,我去看儿子,又不是出差,怎么能让大队报销,我自己掏钱。”

  孙庆余拍着口袋说道。

  在煤矿改革以后,整个双水湾的社员,只要肯干活,按照多劳多得的原则,基本都能拿二三十个工分。

  但双水湾的干部,包括孙庆余,也包括老支书,大队长这些人,就有些不好算了。

  是继续拿十个工分,还是多拿,凭什么多拿?
  当时,大家还纠结过一阵,主要是他们的工作,想要多劳多得,也不好评定,这里面的线如何划分?
  按照老支书的想法,他们这些人继续拿十个工分就行。

  不过孙向阳却否决了老支书的提议,最后想了個折中的办法。

  像生产小队的队长,这些人拿是生产小队的平均工分。

  他跟孙恩光在煤矿上班,拿的是煤矿的平均工分。

  至于老支书,大队长,会计,妇女主任,这些人,拿的却是整个双水湾的平均工分。

  如此一来,当干部的想要多拿工分,就得督促手下多干活,社员们赚的越多,这些干部拿的也越多。

  不过因为平均的缘故,肯定比不得一些拿最多的社员,属于中游。

  这个分配方式提出来以后,立即得到全体一致认可,都觉得方法不错。

  毕竟干部也是人,也得吃饭,看着大家每天拿二三十个工分,自己仍旧每天拿十个工分,任谁的心里都会不平衡。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老支书那么一心只为双水湾。

  所以,孙庆余说自己有钱,并不是夸张。

  “对了,你过来找我有事?”

  这时,孙庆余才忍不住问道。

  毕竟正常情况下,孙向阳很少跑来找他。

  “我听人说,咱们在信用社的账上,还有五十三万多?”

  孙向阳言归正传。

  “对,五十三万七千六百三十八块七毛四分。”

  孙庆余立即给出了一个精准的数字。

  说完后,孙庆余又好奇的问道:“你听谁说的?前不久炼焦厂那边刚入了账,除了大队长来问了一句,我也没往外说。”

  关于账上有多少钱,某种程度上是需要保密的,不能弄的双水湾人尽皆知,要不然这么多钱,实在太容易让人眼红了,也容易生事。

  “咱们有多少钱,县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先前苏县跟我说,要借点钱用用,我已经答应了,老支书那边也知道。”

  孙向阳说道。

  “这是盯上咱们的钱了啊,其实我上次去信用社的时候,那个王主任就有点殷勤的过分,苏县这次借走也算是好事,就怕以后还会有人源源不断的想要借咱们的钱。”

  孙庆余有些忧心的说道。

  五十万很多,但随着煤矿产量暴涨,以及炼焦厂那边每个月结算一次,再加上剪纸画的收入,双水湾账上的钱只会越来越多。

  毕竟社员们的钱基本都是年底才发,所以那些钱,很大一部分属于双水湾全体社员,再就是还欠着不少外债。

  哪怕孙庆余,也不会一有钱立马就还账,怎么也得拖一拖。

  “这的确是个问题。”

  孙向阳点点头。

  这些钱,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次是苏慧晚,但以后呢?
  “要不去地区的信用社开个账号?”

  孙庆余想了想说道。

  相比县里,地区就没有那么显眼了。

  到时候只要跟炼焦厂那边说好就行。

  “没用,都是信用社,这边真想知道,就算你去省里开账号都没用,实在不行,等再下来钱,把账先还了,然后直接发给大家。”

  孙向阳干脆说道。

  “直接发?这还没到过年呢。”

  孙庆余忍不住说道。

  那些生产队,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年底结算?

  “没必要,别的生产队是没钱,所以只能等到年底发,咱们的情况是钱太多了,放在账上肯定有人惦记,直接发给大家,让大家高兴一下,干活也更有动力。”

  孙向阳说道。

  “行,听你的,就是一个月一发,我自己肯定忙不过来。”

  孙庆余苦着脸说道。

  “多找几个统计员,把工分统计出来,然后先定个差不多的日值,按照这个日值发,等年底的时候,再算总账,日值高了,就割出来,少了就补上,至于那些种地的社员,也都先按照一个标准发,年底再一起统计。”

  孙向阳说道。

  这钱只要月月发下来,账上的钱至少没那么显眼了。

  甚至可以借发工资的名义,多取出一些来,弄个大保险柜,存起来。

  再不行也可以想办法购买一些黄金,不管怎么说,都会升值,比起单纯把钱放在账上,或者藏在保险柜里,可要合算太多。

  有了这次‘教训’,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账上放太多钱。

  “这样也好,苏县这次要借多少钱?什么时候要?”

  孙庆余痛快的说道。

  别人借钱,他或许会舍不得,但苏慧晚那是别人吗?

  跟自家人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孙向阳跟老支书都已经同意,他这个会计,还能反对不成?
  “五十万,你明天去趟县里,找苏副县,这钱实际上是借给纸箱厂的,给高档养生枣做包装用,等回头卖了枣,再还钱。”

  “高档养生枣?就是咱们乡下种的那种吧?那玩意得卖多少才能赚够五十万?”

  孙庆余忍不住说道。

  前不久,苏慧晚直接给所有生产队下了通知,要收枣,所以对此他并不意外。

  只是,他也不觉得这些枣能卖什么钱。

  他记得去年赶集的时候,有人卖鲜枣,八分钱一斤,就算晒干了,顶天两毛钱一斤。

  供销社里有种伊拉克蜜枣,特别甜,也才卖三毛钱一斤。

  就算卖三毛钱一斤,五十万能买八十吨。    全县所有的枣都收来,才多少?

  毕竟生产队虽然有一些枣树,但其实并不多,等熟了以后,大家摘点分分,解个馋什么的。

  “你觉得县里的高档养生枣能卖多少钱一斤?”

  孙向阳笑了笑问道。

  “三毛?”

  孙庆余往高了说,毕竟连那伊拉克蜜枣才三毛钱,乡下种的普通枣,还能比那枣贵?
  “少了,这种高档养生枣,五斤一盒,初步定价十块,折算下来,两块钱一斤。”

  孙向阳说道。

  这个价格也是他跟苏慧晚商量出来的。

  “两块钱一斤枣?”

  孙庆余大有一种,你别觉得我傻的模样,这么贵的枣,除了傻子谁会买?
  这不是坑人吗?

  现在的面粉才多少钱一斤?
  肉才多少钱?
  一点乡下种的枣,就算晒干了,凭什么能卖两块钱一斤?
  实际上,孙庆余此刻的模样跟当初苏慧晚差不多。

  都觉得这个价格太高了,不现实,根本不会有人买。

  “对,初步定价两块钱一斤,不过因为是包装礼盒,一买必须是一盒,也就是五斤,十块钱,以后可能还要提价。”

  孙向阳再度添了一把火。

  “向阳,这钱要不别借了,苏副县那边我去说。”

  孙庆余最终还是没绷住。

  在他看来,这笔买卖铁定裤子都赔干净,也就别提什么还钱了。

  “余叔,这可不是一般的枣,而是高档养生枣,也不是给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或者工人吃的,而是用来送礼,甚至是卖给那些外宾,到时候,这些高档养生枣只会在友谊商店售卖,供销社没有,甚至卖的也不是枣,而是面子。”

  孙向阳对此倒是信心十足。

  别看现在很多人都吃不饱饭,但有钱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甚至往后,求人办事的只会更多。

  送酒?

  送点心?
  哪有送只有友谊商店才会售卖,并且专门卖给外宾的高档养生枣有面子?
  这玩意,凸显的就是高档,养生,这两个词。

  至于是枣,还是别的,压根就不重要。

  如今市面上的商品还是比较有良心的,取的名字,也都比较简单,也没人敢把高档这两个字堂而皇之的打出来。

  所以,只要打出这种招牌,还是很有影响力的,也能取信于人。

  只要看看后世那些老年人家里囤积的各种养生品就知道这些钱到底有多好赚了。

  甚至好比后世某款好几万的酒,结果爆出来成本才几十块一样,这玩意真的好喝吗?

  恐怕还不如二锅头好喝。

  但就是有人去买,愿意去当这个冤大头。

  说白了,这些人买的并不是酒,而是面子。

  这次的高档养生枣,就是走的这种路子。

  “友谊商店?面子?”

  孙庆余也不傻,听到孙向阳的解释,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对,物以稀为贵,打个比方,现在知青回城,城里一些父母打算下岗,让儿子顶替自己的名额,但具体做什么工作,可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这个时候,去找分配工作的科长,主任,甚至是厂长走动一番,总不能空着手去吧?那到时候拿什么礼物?
  供销社能买到的茅台?肉罐头?桃酥?还是白糖?
  那些人缺这个吗?
  可这个时候,如果友谊商店正在卖一款包装很好看,一看就让人喜欢,觉得有档子,有面子的高档养生枣礼盒,虽然要花十块钱,那些人舍得吗?
  而且越是市面上买不到,这种面子就越大。”

  孙向阳直接剖析开,讲给孙庆余听。

  “友谊商店那种地方普通人也进不去吧?那他们怎么买?”

  孙庆余不解的问道。

  “这个世界上,有需求就有供应,普通人买不到,但一些有点身份背景的人,却又没工作的人,却能买到,他们去友谊商店,花十块钱买来礼盒,再加两块钱卖给那些有需求,但进不了友谊商店的人,双方不就一拍即合?”

  孙向阳神秘一笑。

  也就担心太过出格,要不然他都想在高档养生枣下面,打上一个印章:内供,或者特供。

  光这两个字,就能把高档养生枣的身价再翻个一倍。

  很多时候,越是买不到,反而越能激起人们购买的欲望。

  你买不到,我能买到,岂不是说明我比伱厉害?

  所以,孙向阳这次卖的压根就不是枣,而是人情世故,是面子。

  以他脑海中各种销售经验,到时候随便找点人炒作一番,都能卖爆。

  “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孙庆余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再次感觉到,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因为随着孙向阳这一番话说下来,哪怕他知道这些枣是怎么回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

  如果真的需要走关系,别说花十来块钱,就算翻一倍,他也愿意。

  “对。”

  孙向阳点点头。

  “明天我就去找苏副县,把钱转过去。”

  这次,孙庆余再也没有废话。

  既然生意稳赚不赔,又有苏慧晚担保,自然不用担心纸箱厂那边还不上钱。

  “嗯,那这件事情就麻烦余叔了。”

  孙向阳说道。

  其实,他原本不需要跟对方解释这么多,老支书那边甚至连问都没问便直接答应。

  但在孙向阳看来,孙庆余作为双水湾的会计,必须要知道这些钱借给谁,怎么借,对方能不能还的上。

  否则到时候真的成了烂账,这个窟窿怎么补?
  到时候别人不会埋怨孙向阳跟老支书,只会把矛头对准孙庆余,谁让他是双水湾的会计,是管钱的?

  不找他找谁?
  所以,孙向阳才把事情说清楚。

  至于别人,就不需要解释这么多了。

  而县里那些眼巴巴惦记着双水湾账上钱的人,在看到双水湾把钱借给纸箱厂,或者说借给苏慧晚以后,也不敢再说什么。

  今后苏慧晚,也会成为双水湾的挡箭牌。

  有她盯着,别人再想打主意,必须得好好掂量掂量。

  更何况,孙向阳已经决定,今后双水湾的账上,尽量不放钱,有钱就立即提出来,如果有人问,就是给社员发工资。

  倒是在双水湾成立一个供销社,必须要抓紧提上日程了。

  等社员们发了工资,肯定要有个渠道花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