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大大超乎时煜预期。
原本应该第二阶段才出现的AI，居然直接提前到了第一阶段。
露头方法，也依旧是第二阶段的网棋先行。
这究竟是世界线本就有的技术性调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时煜还没反应过来，邀请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两三秒。
弈狐上的邀请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超过这个时间，邀战将自动取消。
时煜依旧在思考。
要点接受吗？
要这样，提前开启与AI的交战吗？
时间在时煜的世界中仿佛变慢了许多，变成一帧帧缓慢的画面。
之前的那些焦虑在放大，恐惧也在放大，心跳的每个鼓点都清晰可闻。
抗拒感提升的同时，某种兴奋的战栗感也悄然而生。
心中的杂音陡然消失。
还剩五秒。
四。
三。
二.
进度条即将消失之前，时煜终于做出决定。
点了。
接受！
“好！我们就知道，时煜会点接受的！”
环京，离棋圣道场不远的某个办公楼工作室里，一群蓬头垢面，穿着随意的中青年们正弹冠相庆，有亚裔，也有白人面孔，还有几个三哥。
“聂老，对不住了呀，你们的时煜也要成为我们通往成功的垫脚石。”
为首那名衣冠楚楚，头顶地中海的亚裔博士，露出一口大白牙，亲切地拍拍聂岚的肩膀。
时隔许久，聂岚再次为时煜捏一把冷汗了。
今晚是中国围棋的年度表彰大会。
除了中国棋界的相关人士到场，很少有人注意到，这群人也在现场稍微露了露头，尽管时间不长。
会场的每個中国棋手都在共襄盛举，面带笑容庆祝今日中国围棋盛世时，而这群人同样也在笑。
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笑，更像是提前看到了未来，笑容中夹杂着悲天悯人。
眼前中国棋界的盛景，不过是期货索多玛而已，天火已经在直升机上了，马上降落。
谷歌公司的AI部门研究团队，如今已经开发出了真正的围棋人工智能。
洪水猛兽已经就绪，随时可以冲垮整个棋界！
早在几个月之前，他们就基本完成了这项工作，找来中日韩各路职业棋手，秘密实验。
结果很满意，所向披靡。
而现在，则到了正式公布的时刻。
几天前，他们就已经在这里设置好了据点，聂岚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受邀来到了现场。
起初，听到什么围棋人工智能团队的时候，他还不以为意，只觉得跟江湖算命大师似的。
直到工作人员按照这个软件给出的“一选变化图”推荐来落子时，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这几天的网络对局，人工智能可谓大开杀戒，轻而易举地平推人类棋手，往往一个布局走完，就不行了。
简直比时煜还狠！
棋界人士口中的等到可控核聚变发明后，围棋才有可能被攻占的乐观，就此化为乌有。
迄今，人类离开发出可控核聚变，依旧还有永恒的五十年。
但非人类智慧生物体这下是真打过来了！
“王博士，你们.你们究竟想怎样？”聂岚紧张又严肃地问。
“什么怎么样？”王博士扶了扶眼镜。
“你们在这里下网棋，打算赢到什么地步才收手？这对你们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在他看来，此等关乎人类前沿科学的大项目，其科研人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宝贵十足。
他们就应该轰轰烈烈，直接办个大型比赛，让人工智能横空出世，直接一鸣惊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费半天时间，就为在网棋上找点乐子，陪一群人类棋手玩来玩去。
仿佛掌握读心术的超能力者，不去执行窃取敌国机密这种关乎人类命运的大事，而是跑到女子高中门口，偷听一群乐队小女生的宫斗戏码。
这铁定只有曰本变态漫画家才能整出来的活！
“您说的对，我的上司的确是这样要求的，要我们直接办一场盛大又豪华的仪式，向全世界宣布我们的成果。
但我个人并不中意这个方案，毕竟.我也是个围棋爱好者，我可喜欢围棋了，我可是咱们团队，真正对围棋抱有感情的人。”
聂岚一愣，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这和你喜欢围棋有什么关系？”
王博士轻晃着手中的酒杯，细细品味道：
“因为我喜欢围棋，喜欢那些在赛场上拼搏的职业棋手们，我家里还收藏着您、曹老师，姜昌浩，以及时煜的扇子呢。
我希望，我们所创造出来的作品与他们对局时，能被当成一个真正的棋手来对待，而不是冰冷的机器，这对于我们这种将作品视为自己孩子的人而言，十分重要。
再说，对于您而言，是输给人难受，还是输给机器更难受？”
“那肯定是输给机器啊，这谁能受得了？”聂岚理所当然道。
如果是那条早已被AI支配的时间线，知道是对手开了狗，自己这盘才输掉的，只会豁然开朗，如释重负。
但现在，被机器薄纱一通，则有种被犯上作乱，倒反天罡的暴怒不已，除非这人天生就喜欢玩这种身份落差paly。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觉得更难受的，应该是不知道这是机器，以为它可以战胜，结果一遍遍挑战之后，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棋局结束之后，他日夜复盘，思考自己究竟错误在了哪里，满怀希望，想着下次赢回来.
然而，有一天真相揭晓，它是冰冷的人工智能，无法被战胜.那种希望顿时转化成绝望的无力，棒极了。”
说着，王博士美美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露出心动不已的神色。
“怎么样，我对职业棋手们够好吧？”
“好好好，你人的确够好。”聂岚尬笑着竖起大拇指。
好个锤子！
这逻辑我完全没整明白好吗！
之前还想，这是只有曰本变态漫画才能整出的活。
没想到，你就是变态本人啊！
聂岚本想破口大骂，但看了看在座诸位充满贤者智慧的发型，不禁冷静下来，反思是不是自己境界不够，get不到这层科技工作者独有的喜好。
“所以，伱打算赢几盘才收手？”聂岚重新回到第一个问题。
“也快了，上面催促的急，我也不想拖太久，快点将它公之于众。
但在此之前，我认为有一点是必须的.必须得赢时煜几盘棋才行！因为，我可是他的超级粉丝啊！”
说到最后，王博士笑了笑，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原因也不难理解。
时煜无疑是当前的人类no.1，前段时间的农心杯十连串一扫王朝阴霾，迎来中兴之时。
这样的棋手，在人工智能团队眼中，无疑是最好的垫脚石。
他越无敌，别人就欣赏。
只有无敌的敌人，击败起来才是最有成就感的。
但就这人刚才的发言来看嘛.聂岚怀疑，没准只是单纯的他比较心理变态而已，越是喜欢的棋手，越要给予痛打。
“快，搞快点，把时煜的直播打开，我要看他对局时的反应！”
网棋赛开始了。
对战房的观众纷纷变多。
对于这个13胜0负，挂韩国国旗，没有职业ID标签的账号，大家不以为然，大不了是某个韩国职业棋手开小号
不对，全体韩国职业棋手都躲在这个ID后面搞偷袭也是有可能的。
不就是倒时同盟嘛。
大家忒熟。
这玩意，出的比柯南剧场版还勤快，大家早就摸清路数了，给资深读者一杆笔，没准比专业编剧写得更好。
冲断！ 二路小尖！
立下！
棋局很快进入激战模式，双方在右上角大打出手。
出乎时煜预料，哪怕和人工智能对战，对方依旧有情绪值进账。
尽管，进账方式和时煜想的小有差距。
【来自王越己的情绪值+65！】
【来自大津秀友の情绪值+33！】
【来自#￥#%§0的情绪值.】
天南地北的名字在时煜面前乱飞，不仅有中文，有日文，还有英文。
甚至还有某些迷之语种，绝艺意外识别不出来，出bug了，变成一串乱码。
都是些啥人呀？
我是在与整个科研团队为敌啊？
时煜不太懂这个机制，为什么整个科研团队的人都参与进情绪互动环节。
只知道这个叫王越己的人，可能是这个团队的老大，因为他的出货值明显更高。
算了，都是小问题，全力以赴就是了。
时隔许多天之后，时煜再次祭出了【完美状态】
这次和之前还有一点不同。
农心杯那次，他虽然也开了，但还是有所留手，方便伪装得像个人类，融入集体。
而这次，他却嗅到了鲜血的美妙气息。
“什么情况？他的胜率怎么还没往下掉？”
王博士一愣，整个人从椅子上直起身来。
现在棋局已经进行到七十多手了，但时煜的胜率丝毫未损，甚至还有隐隐上涨的趋势。
“还有这种事？”
其它研究人员也纷纷站起身来，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其他棋手下到这个阶段，基本都已经恒定胜率低空飞行，变成一条笔直到能起降飞机的跑道了。
某种意义，时煜这胜率也是跑道。
只不过别人的跑道修在了0.1%这个位置上，而他的跑道则飘在空中，在40%到60%之间徘徊，甚至一度窜上65%。
唯一的好消息，是时煜下这局时，并没怎么出声，全程专注。
这稍微给了大家些许安慰，说明这人起码还在碳基生物的范畴中。
聂岚也从棋局伊始时的只敢从指缝里看棋，变得放心大胆，眉清目秀了起来。
之前参观他们下网棋，那缓缓下降的胜率线仿佛夺命长镰，但凡向下，就无人能逆。
很不甘心，棋手们费尽毕生心血所追求的东西，就被钉死在了这一个又一个阿拉伯数字中，那玩意像是囚笼，禁锢住了才华与创意。
现在，聂岚有所改观。
之前之所以觉得这数字看着不舒服，是因为这玩意一直向下，怎么看怎么绝望。
但现在，它非但不向下，反而还有奋起反击的趋势，一下子就变得可爱好看起来了！
“加油！时煜，人类的荣光就靠你捍卫了！”
“延长计算时间，从10秒一手棋加长到20秒！”王博士赶紧下令。
这道命令取得了些许效果。
计算时间翻倍后，能明显看见计算过程中，一选的位置和胜率都在随之浮动，这说明它越来越接近正解。
55%！
62%！
没问题，它正在有条不紊地上升。
48%！
不是，这还能往下掉？
突然——
70%！
好，到这个点，基本上就稳了，随时可以拿下！
忽然。
咔嚓一声！
电路忽然一跳，停电了。
电脑全黑了。
全体：“？？？”
“尼玛！谁干的？该不会这次，又是哪个混蛋在偷偷挖矿，把我们的电路搞崩溃了？”
“不，这次只是单纯的到年底了，有关部门做做检修.”
三分钟过后，这群人依旧没能连回来。
时煜执黑，中盘获胜。
面对这个结果，他呆滞半天才反应过来。
赢了？
这就赢了？
我如此重要的人生第一次斗狗，就这么赢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对手掉线三分钟都没有连回来，只能说明对方网出问题了。
我就知道。
人想战胜AI，还是得拔网线。
话说
你们好歹也是个科技团队，就这么栽在断网上了？
莫非，这世界真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望着窗外的黑夜，时煜百感交集。
“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做运动了吗？”
鹿思竹洗完澡一出来，就看见时煜一副思考人生的表情。
“算是吧，一次久违又激烈的运动。”
时煜叹出一口凉气，一摸额头，发现真就全是汗水。
等待考试，往往比应付考试更难熬。
上了考场，被肾上腺素支配大脑的那一刻，所有不安与焦虑都被甩开了，脑海中唯一想着的只有下步棋该怎么走。
“绝艺，启动！”
时隔很长一段时间，时煜再次进入绝艺，点开【绝艺指导】这个功能。
“好久不见，欢迎回来。”它说。
“先来盘让两子的局吧，好久没下了，不知道能不能过。”时煜点了点头。
时间开始加速。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初春降临之际，新的世界大赛也宣布了。
主办方，谷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