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平安沟,尚未迎来银白的雪装,却有着别样的宁静与素雅。

  此时的天空,像是被淡淡的水彩洗过,呈现出一片宁静的湛蓝。

  阳光不再像夏日那般炙热,而是温柔地洒在大地上,给人一种温暖而柔和的感觉。

  一些树叶已经泛黄,缓缓飘落,铺就了一条金黄色的小径。而那些依然坚守在枝头的叶片,似乎在等待着第一场雪的降临,为它们披上洁白的外衣。

  远处的山峦,轮廓在这个季节里变得更加分明,没有了夏日的葱郁,却多了几分沉稳与庄重。

  清晨的空气中都好似弥漫着淡淡的霜气,呼吸间能感受到一丝丝的凉意。

  炊烟从各家的烟囱中升起,与晨雾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朦胧的画面。

  骆一航陪着韦博士在村中行走,看着田野里已经收割完毕到庄稼,留下整齐的田埂和一片片裸露的土地,偶尔几只鸟雀落在田间,寻找遗落的食物。

  转了一圈之后,韦博士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刚刚走过的山村。

  骆一航同样回头看着。

  初冬的平安沟。

  韦博士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也已经许久没有仔细看过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了。

  平安沟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以老的平安沟为根基,从四方聚起来的新村。

  农业支援工业,同时也吃到了工业的红利。

  金钱和眼界。

  宁静与和谐,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美的让人心化。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透露出一种朴素而真实的美,让人不禁放慢脚步,细细品味这份宁静与美好……

  平安沟不是穷村,甚至可以说富裕,人都走了是大环境如此。

  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支援当时的三线建设。

  “那可远了,得从上世纪说起……”

  “我这段日子走访了很多个山村,平原的咱们不谈,就山村来讲,你们这里已经很难得了。能给我讲讲么?”

  “看起来,你们村子很富裕啊。”

  出去之后混的都不错。

  骆一航明白韦博士想听的是什么,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讲出了平安沟的过往。

  三线厂带来的红利有两大块。

  然后,平安沟应运而生。

  良久。

  骆一航笑着摇摇头,“富裕谈不上,只能说吃喝不愁生活安逸。”

  另外走的人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穷的过不下去。

  几千上万工人从外地过来,建工厂搞工业,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地方上得解决啊,总不能让他们自己种粮食吧。

  上世纪,厂子还在的时候,粮食虽然是统购统销,但是副产品可没规定。

  村里人挎个篮子就去厂里家属区卖了。

  八九十年代那会儿,平安沟的人,可是眼睁睁看着工厂的双职工们,拿钱不当钱。

  看啥都新鲜,啥都能卖出去。

  后山的笋子,野地里的荠荠菜,河里打的鱼,屋后养的鸡,甚至田沟沟里逮的青蛙蛤蟆。

  离着近、东西好卖,还卖的贵。

  平安沟那些年红火的啊,大瓦房一片一片的起。

  生活虽然不错,但村民们还是羡慕厂子里的人。

  这么多年接触下来,厂里什么情况大家清楚的很。

  只要进了工厂,起步一个月就能拿两百多块钱,那可是九十年代初代两百多。

  什么概念呢。

  1985年,农村人均年收入397块;1990年高些,630块。

  平安沟这样有额外收入的,勤快一点,一年能挣900多。

  相当于新进厂的工人4个月的工资。

  而且厂里的工人还有福利啊。

  单身有宿舍,结婚给分房,还是楼房。

  看病有职工医院,买东西在厂里的百货商店,东西便宜花样还多。

  要玩儿的,有游泳池、旱冰场、电影院、台球厅,职工之家还有舞会。    生了孩子厂里还有托儿所和子弟学校,美滴不行不行。

  这还是普通工人。

  如果更进一步,当上技术员。

  工资起步就五百块,分房子直接上“新加坡”!
  就是在山坡上新盖的楼房,跟电视里大城市的一模一样,又大又漂亮。

  如此待遇,村民们哪能不羡慕。

  羡慕坏了。

  但是,想到厂子里上班的话,工厂是敞开欢迎的,只要能达到他们的要求,来多少要多少,那时候缺人缺的厉害。

  可这要求嘛。

  最基础的就是,普通工人至少职高中专学历,技术工种更得大学毕业。

  一辈子在山窝窝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直观的感受到了,念书真有用。

  然后嘛,平安沟的孩子们哭了,被家长们逼着死命的学,念的不好竹笋炒肉都是轻的,那时候真有被打断腿的娃。

  后来。

  1994年。

  国企改革。

  厂子的子弟学校初中和高中,开始对外招生了。

  但是得考试。

  平安沟的孩子们有福咯。

  小时候的竹笋炒肉有了用武之地。

  骆一航的三叔骆翔,就是那年考上的子弟学校,上的初中。

  那个时候,工厂子弟学校的教学质量,比村镇学校强的不止一点半点。

  村里的学校,一个老师带六个年级,甚至很多都不分课,教语文是他,数学是他,物理还是他,一个学校五六个老师就算多的。

  而子弟学校,每个年级,每一门课,都是不同的老师,一个年级就有七八个老师教。

  而且老师的素质也不一样。

  村镇小学教师中专毕业就能当,甚至有些年纪大的,学历只到初中。

  而子弟学校,一水的师范大学毕业生,最起码是大专。

  连体育老师、音乐老师都是正经的师范毕业。

  每年都有老师被市里请去出中考卷子的。

  甚至,子弟学校还有素质教育。

  物理课化学课真的做试验,生物课真的做标本,体育课不光是跑圈,真的教东西,围棋规则、排球、足球、篮球、武术。音乐课有声乐、器乐、甚至还有钢琴课。

  懵懵懂懂的乡下少年,哪见过这个啊。

  眼界大开,视野拓展。

  跟着就是升学率暴涨,跟上村镇学校的时候相比。

  平安沟的少年们,一届一届念下来,有一半上了大学,剩下一半最少也念到了高中。

  只不过。

  原本的期望,回工厂上班的没有几个。

  随着三线厂的没落,工人不再是高收入群体,厂子后来都没了。

  骆一航这一届时候,厂里的子弟学校已经是最后的回响,他毕业后没两年,子弟学校彻底关闭。

  学校虽然没了,但从学校里出来的学生们,眼界是自己的,知识是自己的,纷纷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十几年,二十几年后,当年的平安沟少年,长大、成人、外出闯荡。

  发展的都很不错。

  就如同骆一航的三叔。

  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很多都在大城市打拼,落脚、生根、买房、成家,一批一批的老人被接走。

  平安沟也就落寞下来。

  按照正常的规律。

  平安沟这样的村庄,应该是因三线厂而生,因三线厂而亡。

  直到,骆一航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