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别低估喜庆日子里,人们为讨个好彩头,愿意支付的开销。

  这就好比后世大年三十晚上,冲不完的烟花;大年初一早上,庙里的第一炷香。

  实事求是地说,这个年代的人,更信神乎叨叨的事。

  接连写完五副对联。

  收入远超预期。

  鉴于这个年代的收入水平,李建昆也属实没料到,确实低估了。

  出手最少的人,也是一张5分的“轮船”。

  要知道,5分钱在这年头,能买一斤多盐,盐是4分5一斤。

  能买将近半斤大米,大米是1毛2一斤。

  他想了想缘由:

  首先,第一位叔的那5角钱打样,功不可没。

  另外,该说不说,他这手毛笔字,里头藏着几十年功底,当真要得。

  乡下人多半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字。

  卖相好!
  小王来劲了,菜刀咔嚓咔嚓,红纸裁得飞快。

  李建昆瞄着他手里的这卷纸,又瞅了瞅新主顾。

  “我的我的。”

  永明老汉一脸乐呵:“我要多弄几副,窗上也贴。”

  “叔啊,几个窗户?”

  “俩。”

  “那你这纸有多啊。”

  “没事没事,多的留着,过年染个红鸡蛋啥的。”

  “你家大门上,年画不安排一副?”

  永明老汉怔了怔。

  那稀罕玩意儿,哪里有啊。

  这年头印染工业特落后,生产力都计划给了刚需业务,比如书本教材、报纸海报啥的。

  年画有也有,在大城市能找到。

  乡下农村,如果没有老式年画的技艺传承下来,想都别想。

  本地公社,干部去县里开年会,带回一本有画的挂历,保准挂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大队里就算日子不错的人家,过年能在大门上倒贴个“福”字,就已经羡煞旁人。

  年画,早年间还见过,前些年闹过那事,现在,是真找不到。

  “大叔,我这就能弄,要不要整一副?那贴大门上,可威风!”

  李建昆说着,弯腰,提起一物,撕开报纸。

  他一直在等一位合适的主顾,顺理成章地进行二次销售,同时也是推出自己的第二项业务。

  还是那句话,如何赚钱赚得让人不讨厌。

  写对联这事,如此一顿操作,保管在多半人看来,更像是他在送福利。

  喏,生意伙伴小王都觉得。

  顶着这样一个“送才童子”的身份,再唾沫横飞去搞推销,特违和。

  只见一块有些暗沉的木板,映入眼帘,其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

  当然让李建昆自己说,一点不复杂。

  他还故意把线条弄得特粗,一是简化过程,不然这两块版,三天?三个礼拜能刻成就算不错。

  工艺每精细一分,耗费的时间得成倍算。

  二来是考虑到没办法上色。

  那么单一颜色,把线条整粗点,画面看起来会更有实感。

  上色工艺特复杂,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搞。

  别的不说,颜料都不好弄。

  正宗的木版年画技艺,使用的是矿石颜料,这样经久不褪色。

  他哪有时间去捣鼓,再说这样制成的年画,得卖多少钱一副?
  就是普通颜料,镇供销社也买不到。

  “诶!”

  永明老汉眼神亮了:“这是个模子啊!”

  旁边不少人凑上来看稀奇。

  “大叔好眼力。”

  “这刻的啥?”

  “左秦琼,右尉迟恭。”

  “呦嗬,两员神将!”

  “可不?大叔你就说这二位请回家镇宅,得不得劲?”

  “搞搞搞!搞一副!”

  “得嘞,传统木版年画,手工制作,两张,两毛,童叟无欺。”

  李建昆故意将木版举得老高。

  目的不是让人看木版,是看他手。    这叫凭手艺吃饭。

  意外资源,见机运用。

  “啧!瞧瞧这孩子的手。”

  “不容易啊。”

  “两毛钱两张,忒便宜了。”

  “这娃还真是多才多艺啊,这活儿都会。”

  “不死读书,挺好。”

  周遭七嘴八舌,一番热烈议论。

  永明老汉笑嘿嘿道:“要得要得,搞一副,不贵!”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小王瞪大眼睛,这就是“别的招”?
  敢情赚钱的门道在这呢!

  就说手怎么搞成这样吧。

  卧槽啥时候又学会了这门技艺?
  他发现越来越看不懂建昆。

  李建昆亲自上手,裁好红纸,给了小王一个大概尺寸。

  大点无妨,别裁小就行。

  遂取出早就备好的破布头刷子,唰唰唰,在两块木版上刷好墨汁。

  量必须控制好,薄薄一层,多了画会糊。

  然后把两张红纸分别盖上去,用另一个干破布头刷子,轻轻自上而下抚过。

  成!
  红纸轻轻掀起来,上面霍然多出一尊威武不凡的门神。

  这年头的人淳朴啊,要求也低。

  就这么个黑乎乎的年画。

  叫好声不绝于耳。

  “好玩艺儿,我也要搞一副!”

  “嘿嘿,两毛钱真不贵,必须搞!”

  “娘卵泡,纸买少了。”

  “我也是,再去?”

  “走走走。”

  “我说伱们赶紧的吧,听说状元郎在这写对联,大部队还在后面呢,今儿供销社的红纸八成得脱销。”

  噔噔噔!——
  镇供销社的红纸,确实脱销了。

  不过也有放话,明儿一早照样有,管够!
  临近新年嘛,他们也想捞点业绩。

  这大半天下来,午饭都没吃,李建昆和王山河饥寒交迫,累成狗。

  小王发了狠话,明儿纸都裁好再拿过来,他不伺候了。

  但,也就丧那么一会。

  半下午,回到前进厂,李建昆把碎布头书包扯开,给他一瞅,这小子乐得合不拢嘴。

  忽觉浑身得劲。

  “数数?”

  王山河笑眯眯道。

  钱不钱的还无所谓,主要是人生头一回,体验到自己搞钱的快感。

  搞得还不少。

  这就快上加快。

  脑子里都在掀浪!
  这叫颅内高潮。

  “你数呗。”

  大概什么数目,李建昆心里有笔账。

  木版年画妥妥的不能错,一共印了87副。

  两毛一副,这就是17块4毛。

  可不少了。

  想想这年头的人均工资才多少?
  就这,彪子要翘着屁股干20天。

  老妈和二姐搭档挣工分,折算成钱,每天两毛五,要干整整120天!
  写对联的随缘财。

  搞出了意外惊喜。

  今儿拢共写了一百副左右,约莫能平摊到一毛钱一副,这就超过10块。

  总数目大抵在30块左右。

  别用后世眼光来看,放这年头,30块绝不是一笔小钱。

  30块能买到啥呢?

  搁农村就说点农民稀罕的。

  约能买到:

  99斤大米+12斤猪肉+10斤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