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唠上了嘛。

  俩人对北大已经有些了解,像胡自强,三天前来的,特积极。

  “我以为我最迟,没想到还有两个没来。”

  “啥两个?没有了。”

  “昆哥,咱们宿舍就4人。”

  吴英雄看起来属实不大,撑死不过十六。

  别稀奇。

  据李建昆了解,今年北大十三四岁的新生都有。

  嗯,年代特色。

  “那敢情好啊,多一乘床,方便放东西。”

  房间虽不大,人员安排还算宽松。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出现一位大叔,手里拎个铁丝罩暖水瓶。

  进门时愣了一下,很快露出笑脸。

  “终于来了,你好,俺叫高进喜。”

  说话带有浓重的陕北鼻音。

  穿着,特寒酸。

  要说好容易来首都上大学,一般家庭,再怎么穷,总会给置身新衣裳。

  一遭上学路,直到现在,李建昆还真没见穿补丁衣服的新生。

  这位叔,是第一个。

  “你好你好。”

  赶忙双手握过去,铁定是老三届。

  一顿寒暄,高进喜问:“建昆伱是哪个省的状元?普通话真好,完全听不出口音。”

  李建昆怔了怔,心说你咋知道的。

  这哥们仨,绝对没有笨人。

  胡自强大眼珠子一瞪,“我说兄弟,你该不会啥都不知道吧?”

  “知道啥?”李建昆摸不着头脑。

  “英雄!”

  胡自强大手一挥。

  吴英雄站起,腼腆道:“昆哥,我是盛海去年的文科状元。”

  “老高!”

  高进喜温和一笑,“俺革命老根据地的。”

  “我!”

  胡自强胸口嘭一拍:“1977年,皖省文科状元。”

  “……”

  李建昆吓一跳,卧槽这个307。

  狠有点变态啊!

  “现在知道为啥咱们宿舍就4个了吧?”

  胡自强哼哼道。

  “为啥?对啦,我浙省的。”

  “……”

  李建昆确实还没搞懂,盛海、陕北、皖省、浙省,把他们四省文科状元凑一块干嘛,那别的省呢?
  招到其他系了?

  还是被隔壁掳走了?

  “今年春招,北大经济系研究生,就咱们4个!”

  “啥?”

  李建昆双目圆睁:“整个北大经济系,研究生,就我们4个?”

  凑麻将呢!

  这人招的,能开一堂课不?
  “嗯,就4个,你知道咱们全系才多少人?60几。

  “你知道整个文科大系,招了多少人吗?559。”

  胡自强机关炮样说:

  “整个理科大系,461。

  “西文和俄文系,126。

  “这次北大拢共才招了1146人。”

  我勒个去,这少?
  怪不得!
  就说一路上咋没见什么人吧。

  是了,想起来,80年搞过一次大学扩招。

  李建昆一阵无语,惨兮兮的千把来人,暂且不提,但仍不敢相信,经济系研究生,就他们四根独苗。

  胡自强见他真没搞明白状况,耐心解释起来。

  真正的研究生招生工作,其实还在筹划,上面早有通知,77年和78年有志报考研究生的,合并一起搞。

  今夏同时报考,秋季一起入学。

  他们四个,属于北大经济系特录。

  原因嘛,显然因为他们都是省文科状元,且第一志愿都填了北大。

  至于为什么这样操作,那只有领导知道。

  李建昆恍然大悟,这才搞明白,原来特录是这个意思——

  他们要早正常录的研究生,半年入学。

  本来还以为,把他从大学生搞成研究生就叫特录。

  要这样讲,那他们四个,在北大经济系里,还真够特殊的。    忽想起先前在迊新站,三位学长的眼神和态度。

  熊猫?
——
  室友聚齐,初次见面,不庆祝一下都说不过去。

  临近中午,四人合计后,各自抄饭盒去打菜,打完来宿舍吃,慢慢侃。

  胡自强从被窝里薅出一瓶颍州大曲,说捂好几天了,就等人齐。

  那还有啥说的?

  走起!

  常听人讲,战友情和大学的室友情,社会最真实,最纯粹。

  奈何李建昆前世既没从军,也没上过大学,倒真想体验一把,交几个能互诉衷肠的挚友。

  这人哪,往往20来岁时朋友成群。

  三十而立后,思想趋于成熟,会有意识地甄选朋友,弃掉那些于自己有害,或无益的。

  择来择去,到40岁后,还能把酒言欢的没几个。

  人过半百,世事通达,却也觉得许多东西了无意思,更多时候是独酌自饮,已很难找到能说点心里话的人。

  那叫一孤独。

  返身回来时,哟,够能凑合的,一只凳子放倒,上面铺块破木板。

  阵仗架好,只等开席。

  哥仨找玩艺儿坐定,还给他留一靠床的软座。

  忒客气。

  “来来,哥们今儿豁出去了!”

  胡自强掀开自己的铝饭盒。

  嚯!
  饺砸!

  个大饱满,热气腾腾,散发出肉食特有荤油香气。

  放在这年头,还是怪馋人的。

  “饺子配酒,越喝越有!喏,还有这,必不可少!”

  搪瓷缸往桌上一扽,酸味荡起,装的是四两醋。

  送的。

  学二食堂买饺子送醋,一两饺子一两醋。

  用老BJ话说,那叫一地道!

  饺子虽是千年不改的白菜猪肉馅,但也是怎么都吃不腻的,家的味道。

  “我弄了两个炒菜。”

  吴英雄憨笑着,揭开自己的饭盒。

  胡自强眼珠一瞪,顿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炒肝。

  青椒炒鸡蛋。

  真论下酒,不比饺子俏皮?
  算鸟,咱庄里出来的人,不能跟魔都来的牲口拼。

  吴英雄家里未必多有钱,从衣着打扮上能看出,这年头魔都不少人还住吊脚楼,一家五六口,挤在可怜兮兮的二三十平里。

  但高低是商品粮户口,家里来钱渠道,肯定要活泛些。

  这时,高进喜略显尴尬,颇不好意思,道:“俺今天要沾你们光了,俺家情况不好,买不起肉菜。”

  说着,也揭开饭盒。

  装的是一个炖菜。

  白菜炖粉条。

  “挺好,不能光大鱼大肉呀。”李建昆乐呵呵道。

  高进喜投来感激目光。

  大家刚相识,算不上熟络,自然也没达到毫不见外的程度。

  “建昆你整的啥?我瞅着你小子,家庭背景很不简单哪。”

  强哥一副我已看破一切的模样。

  所谓不简单,不单体现在穿衣打扮上。

  更多的是,那股子穷逼装不出的气质。

  “简单,很简单,我家三代贫农。”

  “呵呵~你看我信么。来来,我帮你开。”

  哎呦喂!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一盒双拼:
  扒肘条!
  干烧肉!
  这是俩啥菜?
  北大传奇菜品,口口相传。

  顶级大荤菜!
  尽是肉,地道京菜的浓油赤酱,看着都诱人。

  胡自强很不争取地吸溜了一抹口水,“我说什么来着?这厮不是高干子弟,我把头割下来当碗!”

  尼玛,我录音机呢。

  不是显摆什么,这不室友初次团建么,另外,嗯,他自己也想吃。

  火车上两天,没吃啥正餐。

  前世旅游时,经人介绍后,品尝过,别有滋味,刚才一到食堂那片,就惦记上。

  “昆哥威武!”

  吴英雄人小,情商不低,适时献上一记彩虹屁。

  高进喜打趣道:“那俺今天也跟着吃大户了。”

  李建昆莞尔,“买来不就吃么?
  “造,可劲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