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
清晨,一饼鞭炮,将暂安小院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全炸到东头横排房的2号铺和4号铺。
东家的两间铺子,同时开业了。
商户们每家不来个人捧场,都说不过去,但他们此时并不知道,这个场他们未必捧得起——
多半人整个身家砸进铺子,还欠一屁股外债呢。
两块牌匾在放鞭炮前,刚挂上,商户们抬头瞅去。
啊这……
那叫一个简单明了。
2号铺叫80百货。
4号铺叫90百货。
跟个汽油编号似的。
他们能不能理解不重要,好记就行,李建昆对这两家店是有规划的,现在货源单一,暂且卖一样的商品。往后2号铺子,主打普遍流行的产品。
4号铺子,主打更潮流的产品,或者说高科技产品。
各有优缺点,偏大众的玩意,买的人自然更多,但单品利润率低。
高新玩意,单品利润率高,但销量会低。
两名店长谈不上谁吃亏,全凭他们自己选择,金彪性格守旧些,自愿选择80百货;陈亚军跳脱些,选择了90百货。
“这两家铺子卖啥呀?”
“好像都是买衣服的。”
“哟!那敢情好,又是这院里的新买卖,我正想添身衣裳。”
“走,去。”
早来的客人们,同样围拢过来,迫不及待看新鲜,跟着商户们一起,分别涌进两家铺子,
李建昆他们四人,正好一边两个,他在金彪的2号铺帮手,王山河在陈亚军的4号铺。
“哎呦喂!”
甫一进门,瞅着墙上挂着的,柜台里摊开摆着的那些衣裳,所有人皆瞪大眼睛。
好鲜亮的颜色!
好俏皮的款式!
就像一个下里巴人,突然进了城,见到了他们从未见识过的好东西。
而更多人的眼神,则落在柜台后的俩小伙身上。
“金哥,李哥,你俩穿上这身,跟变了个人似的!”
“内叫一精神!”
“乖乖,这些衣服跟我在外国电影儿里看的好像啊!”
“我就说吧,还得是东家,这货源找的……咱京城都没有吧?”
李老师的推销方式简单粗暴,介绍个毛啊,四人都是衣服架似的帅小伙,整套衣服往身上一套,不比唾沫横飞更有效果?
当然,要有个妞就更好。
女装是主力,没个女模特,可惜鸟。
这事金彪和陈亚军已经在操持,就那个什么娜,狗大户李老板说了,过来站三天岗,奖励一身连衣裙。
俩人打过包票,是个盘正条顺的妞。
卖烧麦的张华,戳在柜台前,挠着脑壳,颇为尴尬。他的铺子开业那天,几个东家怎么给他捧场的,他全记在心里,本来想好今儿一定也要捧个场,刚才听见炮仗声,跑得飞快。
这才忽地发现……他不一定买得起。
但凡不是个缺心眼,都能看出来,这压根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衣裳!
很有几个同样打着跟东家搞好关系的商户,此时表情,跟他如出一辙。
“喂阿华,你店里没人啊?赶紧回去照顾生意吧,腾腾空,客户都给拦外面了,你们几个也一样。”
李建昆埋怨道。
张华感激看他一眼,挪脚前,还是忍不住问一嘴,“李哥,像您身上这身,多少钱啊?”
李建昆身上穿的,是一件蓝白条纹的polo长衫,配米黄色直筒休闲裤,他183不胖不瘦的身板撑起来,显得十分修身,贵气逼人。
“衣服32,裤子29,成套买便宜1块。”
张华脑子里一合计……嘶!
当我没问,溜了溜了。
跑路的不止他一个,铺子很快空掉一半,包括一些过来吃早点的大爷大妈。
老病差点没吓出来! 还留在铺子里的,都是相较而言,更年轻的街坊,可以称之为大叔阿姨。
“小同志,我看那身黄裙子真不错,挺想给我女儿买件,我能问问,卖多少吗?”
金彪笑着接茬,“阿姨,其实也不贵,您看看这款式,这料子,不吹牛,满京城您找不到别处,就一百。”
噶!
大妈脸一白,默默后撤,退出聊天室。
“啧啧,两位小同志,伱们这衣裳好是好啊,就是……哎,不说了,怪咱没钱。”
又退走一个。
铺子外面的通道里。
徐庆有昂着脑壳,左瞧瞧,右瞅瞅,自言自语道:“8090,什么玩意儿!”
他透过窗户已经看见,老贼做的是服装生意,瞅着款式贼新潮,也不知道搁哪踅摸到的货源,把他好一阵羡慕和紧张。
然而他刚想挤进去,突发大散场。
遂拉住几个商户,以及大爷大妈一打听,很不厚道地笑了。
叫好不叫座!
人给吓到了。
想想后,他迈开步子,走进2号铺子。
“老贼!”
“诶,孙贼,你来了。”
“你这家伙,能不能别这么叫。”
“噢,准你给我取外号,还不准我给你取啊。”
徐庆有四下打量,好家伙,衣服的款式,那是真不赖啊,不过,你看看这老贼还有空跟他聊天,就知道什么个销售情况。
行吧,暂且原谅他了。
“老贼,听说你这些衣服死贵啊,我买得起不?要不我帮你开个张?”
徐庆有笑呵呵道。
李建昆上下扫他一眼,摇摇头,“没合你身的。”
“我一七九,标准身材啊,连我穿的尺码都没有,那你这货进的也太不靠谱了吧。”
“不不,不是尺码的问题,瞧瞧你这副好皮囊,咱这衣服包不住啊。”
这话旁人听不懂,徐庆有心里门清,骂他败絮其内呢。
他也不生气,看你丫还能蹦跶多久。
这生意点子,从方向上就有问题!搁这穷乡僻壤,卖这么时髦的衣裳?
亏不死你!
接下来的整个上午,徐庆有密切关注,你猜怎么着?
跟他分析的一毛一样。
老贼两间铺子,一件衣服都没卖出去。
差点没笑死他。
——
庄广兴,五道口曲水巷的人。
今年二十四,下乡插队八年,过年时刚返城,家里仨姐姐,就他一个带把的,全家都指着他传宗接代。
家境还算不错,姐姐们都已出嫁,父亲是六级钳工,母亲在东升街道办工作。
这不过完年后,家里忙张罗给他相亲,一连相两个,正二八百没下过乡的城里姑娘,白白净净,他看过照片他才去的,这些年在乡下,土妞见多了,没兴趣。
但万万没想到,他相中人家,人家却看不中他。
俩姑娘都显他土!
搞得他自己都有点怀疑人生,这一阵照镜子比大姑娘还频繁。
“不就黑点嘛,我这头发也弄了呀,最流行的三七分。”
坐在院里,庄广兴颇为苦恼,搞不清问题出在哪里。
“诶王婶儿,你还别说,这老话讲,人靠衣装马靠鞍,时兴衣裳一上身,那感觉就是不一样哈。”
“他陈婶儿,我听说过一个词儿,内叫气质。”
豁!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院里俩大妈不知搁哪儿逛回来,一番闲聊,让庄广兴脑子里灵光乍现,茅塞顿开。
要知道能改变的外表,经历过第一次相亲失败后,他全改了,可为什么第二个姑娘,还认为他土里土气呢?
是了,气质!
是被东北黑土地和酸菜大碴子熏陶了八年的气质,变了。
庄广兴蹭地站起,忙凑上去,“王婶儿,陈婶儿,您二位说的啥呢,啥时兴衣裳一上身,气质就不一样了?”
待两位婶儿叽叽喳喳,将刚才见识的新鲜事,娓娓道来后,庄广兴眼神亮了。
暂安小院,有电影里才有新潮衣裳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