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和平刀具厂,现在更名为“龙牌刀具二厂”。

  晌午时分。

  特意腾出来的二号厂房里,正在开讲大课时,门口外面,一行五人戳在一块,探着脑瓜朝里头打量。

  这五人身份可不一般,全是科院大佬。

  物理所的老管,抬手指着人头躜动的厂房里,说道:“各位瞧瞧,平时这些研究员利于业余时间,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也懒得去讲……”

  其实没少讲。

  “现在可好了,正经工作不干,打个请假条,让人捎来,也不管批不批,闷头跑这来扎进他们的赚钱大计!”

  老管顿了顿,道:“科院的纪律何在?科研秩序何在?这些研究员全被陈春仙带坏,甚至腐化了!”

  “老管,这话可不能乱讲。”

  “此事是件好事吧。”

  “不过,且不提眼前,研究员们乐意给陈春仙的服务部干活,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确实有些乱套啊。”

  几位大佬各抒己见。

  老管挥手指向四周道:“这家厂子我打听过,是一家私人挂靠厂,他陈春仙好门路啊,人家特地腾出一整间厂房给他用……我有没有乱讲,查查不就清楚了?”

  他这边阴阳怪气的,弄得旁边几人也下意识蹙起眉头。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老管道:“我建议,院里成立一个工作小组,严查陈春仙的个人经济问题,包括等离子体服务部的经济往来!”
——
  龙刀二厂里,技术培训工作如火如荼进行着。

  等离子体服务部这边,却是后院失火。

  “诶!你们这是要干嘛呀?”

  午后,一支人马突然杀到服务部,陈春仙和老纪等人,被轰出办公室。连带他们的工作包,什么东西都不让带出来。

  “我们是院里成立的工作小组,调查陈春仙同志和服务部的经济问题,希望你们配合,陈春仙同志留下来,其他人离开。”

  陈春仙怒道:“伱们查我还说得过去,凭什么查服务部,服务部是民营单位!”

  “你不是院里的人?”

  “服务部是不是你弄的?”

  “凭什么就你搞特殊化,一边有职务在身,一边搞家民营单位?”

  “你还有理了你!”

  陈春仙:“……”

  他懂了,这是院里要跟他撕破脸皮。

  如果按照对方的这套理论:他是院里的人,他捯饬的事业,跟院里挂钩。那不用查,一准有问题。

  首先他就没有财富分配权。

  自个现在无法脱身,情急之下,陈春仙掐了老纪一把,小声道:“去找小李!”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还有谁能帮到自己,只能寄希望于总有办法的建昆。

  老纪并不知道娘娘庙四合院,奔走不少地方,最终在龙刀厂找到林敬民,在他的帮衬下,才找到猫在家里烤火盆的李建昆。

  这天是真冷,眼瞅着一场大雪不远。

  娘娘庙四合院,北厢堂屋里,居中烧起一盆栗炭火,李建昆套一件军大衣,躺靠在太师椅上,旁边小凳子上摆着干果盘和茶水。

  他把干果拿给老林和老纪吃,天气一冷,不仅要保暖,还得补充能量,吃饱也就没那么冷。

  老林薅过一些,老纪摆摆手,哪里有胃口。

  “到底怎么了?”

  老纪将头先发生的事,据实道来。李建昆听完脸色一变,眉头紧锁。

  科院对陈春仙发难?

  这……问题可大了!

  某种程度上讲,陈春仙能捯饬起等离子体服务部,除他本人的影响外,最主要还是背靠科院这座大山。

  如果连科院都觉得他有问题、服务部有问题……服务部还能办下去吗?    服务部还不是重点,看问题要看透本质——民营科技企业,还有栖息的土壤么?
  上辈子有没有这茬事,李建昆不清楚。他可不能因为自己插手后,让中关村的发展适得其反,让这缕80年代初的独苗火种,被灭掉。

  于私来讲,这也将影响他布局高科技产业的计划。

  “怎么样小李,老陈让我来找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老纪狂抓脑壳。

  老母亲要收拾孩子,这事让他都措手不及。脑细胞耗尽,也不知该如何力挽狂澜。

  李建昆大脑高速运转,已经在思索对策。

  他此时想的是,公开姨妈巾技术的事情,动静闹得这么大,竟然也没个说得上话的人,表个态,说一句老陈好。

  到底是天听难达呢,还是上面也摸不准对错,不好表态?
  科院背刺……难呐!
  上面不发话,谁能摆平?

  说不得…只能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让他们不表态不行!
  念头至此,李建昆看向老纪道:“先等几天。”

  “还等?再等下去要出大问题的!”

  服务部的账,按他们这个查法,根本经不起查。不提其他,参与姨妈巾和尿不湿研发的研究员,人均获利上千呐!
  而他们本职工作的工资才多少?社会平均薪资是多少?
  真爆出来,不知道要引发多大舆论!
  这些李建昆都能想到,不过按照他的计划,不怕动静大,只怕雨点小,他沉声道:“现在时机不对。”

  “什么时机?”老纪忙问,“那要等到啥时候?”

  “等…二厂里那些参加培训的单位代表学成,把技术带回去,让全国各地都知道,姨妈巾是一个多么有价值的商品,而服务部一口唾沫一个钉,在干实事。”

  如此一来,时机成熟。

  李建昆的计划,才能引发轩然大波。

  “这…老陈他?”

  “暂时委屈他几天。”
——
  科院。

  物理所家属院。

  陈春仙待在家里好多天,算是被禁足,以他闲不住的性格,简直比上酷刑还难受。

  想获知消息,只能通过家人。

  比如前些天他一直关心的培训事宜,为打探清楚,特地嘱咐婆娘每天走一遭。

  所幸培训圆满结束,来自全国各地的各单位的代表们,学有所成,已纷纷迫不及待返程。

  吱呀!

  房门打开,婆娘买菜回来。

  陈春仙听到动静,趿拉着拖鞋从卧房冲去,一副胡须拉碴的面相,忙伸手过去要东西。

  “报纸!”

  婆娘狠狠剐他一眼,从菜篮子里掏出一圈子报纸,拍他手上,“你就折腾吧,这回是不让出门,下回我只怕要去炮局看你!”

  陈春仙心中是有信仰和信念,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但对家人他也确实亏欠,让他们跟着担惊受怕。

  不好说什么,闷不吭声回到房间,坐回窗边的五屉桌旁,翻阅起报纸。

  他看报纸有顺序,先从人报看起。看着看着,只见他略显浑浊的眸子里,陡然乍现一抹精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了怎么了?”

  婆娘飞快冲进来,以为他被关出个好歹,发神经。

  却见陈春仙精神抖擞,满身颓然一扫而空,起身后,扬起嘴角对婆娘说:“给我找身衣服。”

  “嗯?”

  “我要出门。”

  “不是…院里不是不让你出去吗?”婆娘诧异。

  陈春仙拿起桌面上的报纸,放在手上拍拍道:“我有诸葛相助,谁也甭想关我。”

  婆娘疑惑,抢着脚上前,薅过报纸,“人报?”

  “不奇怪,上次已经转载过我们的报道。”

  婆娘继续打量,一个醒目的大标题映入眼帘——

  《陈春仙团队发布新技术“尿不湿”,面向全国招商,一元起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