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田中村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踱步到窗台边,循着夜色望向十二楼楼底下,当看见花园广场上那几辆熟悉的汽车时,心里的焦躁缓和不少。

  他接着又来到房门边,眯起一只眼睛,透过猫眼打量起斜对面的一间客房。

  客房的房门紧闭,门把手上挂着“请勿打扰”的标牌,证明里面有人。

  呼——

  他长吁口气,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但是不知这回,又能持续多久。

  以上一套动作,从和小池平澈会面回来后,他自己都忘记了重复过多少次。

  叮铃铃!
  “哦!”

  鹤田中村猛地一哆嗦,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一大跳。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返回到客厅居中的真皮沙发旁,抓起杉木碳化处理过的茶几上的白色电话筒。

  “喂?”

  “鹤田君,是我。”

  鹤田中村听出了这个有些阴柔的声音。

  “您好,小池君,所以……有收获吗?”他问。

  电话那头小池平澈嗯了一声后,说道:“有件事,还请鹤田君一定如实相告。”

  鹤田中村感慨,一切都在老板的计划之中啊……

  他和小池平澈,好像是老板写的剧本里的人似的。

  小池平澈下面会问:你手上是不是还有很多黑料?
  “您请说。”

  “你手上不止有我的那盘磁带对吧,武井保雄临死前交给你的东西,应该是他所掌握的全部、他认为能在危急关头救他一命的所有东西,这是人性!”

  “不瞒您说,是的……”鹤田中村按照老板给的剧本,开始表演。

  “另外,如果我没猜错,我的那盘磁带,你手上还有备份对吧?”

  “是的。”

  啪!
  应该是拍桌子的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小池平澈的怒吼:“鹤田中村,你想干嘛!要挟一群商界领袖、政府要员,让你很有成就感吗?!你这是在玩火!!”

  鹤田中村等他吼完后,把拉长的话筒再移回到耳边:

  “话不能这么说。小池君,我已经和您讲过,窃听的事与我无关,您刚说有所收获,相信足够验证我的话,东西是武井保雄交给我的……”

  “这不重要!”

  小池平澈打断了他的话:“武井保雄死了,我现在谈的是你。伱还拿着这些东西干嘛?寄给我一盘磁盘,竟然还留着备份,你意欲何为?”

  “自保。”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把东西还给我,我还会对你不利?”

  “小池君,之前您问我听没听过磁带的内容,我没有撒谎,其实我想过撒谎的,问题是……您会信吗?谁又会信?一群达官显贵的秘密摆在手边,有几个人能做到不窥探?”

  鹤田中村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是个俗人,没经受起诱惑。

  “咱们设想一下,如果我把备份一并交给了您,而我又知道您的那些……黑料,您真会让我好过吗?

  “退一万步说,我就算把所有备份全给了您,您能相信我再也没有备份吗?”

  鹤田中村叹息一声道:

  “与其这样,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留个备份,以作自保。”

  小池平澈厉声问:“你这样和武井保雄有什么区别?”

  “没办法,这滩浑水,我已经蹚进来了,后悔也晚了。”

  “哼!你以为你留着的是保障,我告诉你,那根本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我没有选择。”

  “你真不交出来?”

  “事情到这一步,交出来,我只会死得更快。”这句话,不只是台词,更是鹤田中村的有感而发,他无路可退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继续说台词:

  “说实话,小池君,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我不应该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去找您的。”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交是不交?”

  “抱歉。”

  “鹤田中村,身为公务人员,我不会动你,但有些人可说不准,你就等着承受他们的怒火吧!!”

  嘟嘟……

  八嘎!

  鹤田中村望着电话筒,一阵无语,台词还没说完呢……

  结束语应该是:你们没有资格威胁我。

  鹤田中村想了想,反手一通电话拨给了老板,汇报情况。

  电话那头,听他叙述完所有内容后,李建昆沉吟道:“小池平澈很聪明,他知道你没胆子一下把所有东西曝光出来,那样你就真没掣肘那些人的筹码了,只能被动承受怒火。

  “他是故意不和你多谈的。

  “现在的情况是,就算有人要对你不利,你能知道是被窃听者中的哪一個?
  “你都不知道该报复谁。”

  鹤田中村怔了怔:“是哦,那、那现在怎么办?”

  话筒内传出李建昆有些抱歉的声音:“中村,你可能只能先陷入一次危机了,因为我们要给小池平澈时间,确保他把消息传达给其他被窃听者。

  “现在还不是威胁他的时候。”

  “等事发之后,你马上联系小池平澈,向他兴师问罪,责备他把你出卖给了其他人,并给他一定程度的报复,杀鸡儆猴!
  “要让所有被窃听者明白,你是敢这么做的。

  “在性命受到威胁时,你会不惜把他们全部拉下水……”

  这是一场博弈。

  不仅仅是在行为上,更在心理层面。

  谁舍得一身剐,谁赢。

  反之,谁顾忌越多,谁输。

  鹤田中村仔细捋了捋这番话,嘴角满是苦涩,明知有人想杀他,他还得洗干净脖子等着人家来杀……

  不过,他找不出老板的计划有任何漏洞。

  确实只有这样,才能最快达成目的。

  他想,我在刀尖上跳舞,失败即死,若能一曲终了,华衣加身,权贵……侍我!
  ……

  ……

  是夜。

  下午的土拍会上,有井房屋株式会社又有斩获,按照惯例,鹤田中村和一众部下,找到一家不错的餐厅,进行团建。

  不过,鹤田中村滴酒未沾。

  借口有些风热感冒,吃了头孢。

  酒足饭饱后,一行人一边从餐厅出来,一边意犹未尽地搭着话。

  “世唯,公司上市筹备得怎么样?”

  “其他方面没问题,财务上被卡住了,说我们营收不够。老板,如果走点关系,应该不成问题,以咱们会社现在的体量、知名度、未来发展,再不上市的话股民们都不答应……”

  有井房屋的工作人员们,现在自有一股骄傲。

  走出去也觉得脸上有光。

  要知道,他们在京都,几乎打遍了所有地产名企。

  谁现在还敢说,有井房屋株式会社不是一流地产商?

  而这样一家企业,居然还没上市……

  鹤田中村之所以颇为关注这件事,是因为老板的交代。

  同时,他自己也很烦躁外界对于有井房屋资金来源的质疑。

  老板打算让港城海外信托银行驻日分行,成为有井房屋株式会社的第二大股东。

  这是被允许的。

  只要一家地产公司的法人、大股东是日苯人。

  同时,老板应该还有些谋划。

  鹤田中村现在能揣测出来的,只有一个:这是老板给他下的第二道紧箍咒……

  也不知是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无所谓了,他也没想过背叛老板,事实上,跟了老板后,他越混越好了,仅仅是听命于一个人而已。

  却无需向许多以前需要阿谀巴结的人,再摧眉折腰。

  鹤田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有钱有名,还无经营公司的压力和烦恼,女儿和他的关系越发亲近,隔三差五煲电话粥,要是……小命再稳妥一点,就更好了。

  走出餐厅大门后,鹤田中村下意识顿住脚,朝着夜色中的马路左右望去。

  下属们都能察觉到,老板最近的行为有些古怪。

  不过也没多想,毕竟上次出过车祸。

  安全问题,再怎么谨慎都不过份。

  没有发现蹊跷的鹤田,这才领着一众下属,向停车的位置走去,继续有说有笑。

  迎面走来一个戴深色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双手插在同色卫衣的通口兜里。

  鹤田脚步稍顿。

  就在这时,夜色中寒光一闪。

  唰!
  有所警觉的鹤田扭头就跑。

  鸭舌帽男人提刀狂追。

  鹤田的属下惊慌失措,想要救驾,又没有那个胆量去挡刀,只能“报警”相助:
  “杀人啦!杀人啦!”

  “有人持刀行凶!”

  五秒后。

  砰!
  从马路一侧,飞出来一脚。

  把鸭舌帽踢得人仰马翻。

  不等鸭舌帽从地上爬起来。

  从夜色里又冒出来两名纹身大汉,一个一脚踩住鸭舌帽持刀的右手,一个猛地一膝,顶在鸭舌帽的后背上。

  动作行云流水。

  能入选特别行动小组,果然不是大路货。

  鹤田中村停下奔跑,哈着腰,双手撑在大腿上,气喘吁吁,望着被制服的鸭舌帽,嘴角露出略显病态的笑容:

  “嘿嘿!”

  “小心,卧倒!”不知哪个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鹤田中村脸上笑容一僵,想都没想,噗通一声趴向地面。

  砰!
  一颗子弹,几乎贴着他头皮擦过。

  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一辆公路赛摩托车。

  驾车的是一个穿黑衣、戴同色头盔的男人,他见一枪未能见功,枪口朝下,想要继续开枪时……

  砰砰砰砰砰!
  至少从三个方向。

  子弹齐齐飞来,在夜色中炸出几捧耀眼的火花。

  嘭咚!

  摩托车连人,同时翻倒,在马路上吱吱地拉出一道火星。

  一名持枪纹身大汉,上前查看骑手,抠下头盔,里面是一副死不瞑目的相貌。    骑手大概率死都没想到,鹤田中村身边居然有这么强的防卫。

  人多不说。

  枪还多。

  要知道,日苯可是个禁枪的国家……

  这绝对不是普通保镖。

  他未合上的嘴里,仿佛临终前在说:情报有误……

  另几名持枪纹身大汉,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鹤田中村身边,把他团团护卫住。

  鹤田的下属们惊呆了,他们都不知道老板身边,啥时候多了些这么猛的人。

  “鹤田先生,安全了。”

  鹤田中村略显狼狈地从人行道上爬起来,他拨开身前的两名纹身大汉,面朝十三点钟方向,被制服在地上的鸭舌帽,疯癫地狞笑道:

  “来呀,来呀!

  “他妈的来弄死我呀!!”

  鸭舌帽:“……”

  ……

  ……

  小池平澈握紧着话筒,手心见汗:
  “鹤田君,有话好说……”

  “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电话那头传来鹤田中村的咆哮。

  “你要相信我,我说过,我绝不会对你不利,你想想看,以我的身份,能干买凶杀人的勾当吗?”

  “就算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卖了的?你不向其他人说,他们能知道我手上有他们的黑料,能对我下杀手?!”

  小池平澈:“……”

  “我现在很生气,准备承受我的怒火吧!”

  “别别别,鹤田君,您消消气,您上次说的事,我马上替您办……”

  啪!
  嘟嘟……

  小池平澈:“……”

  ……

  ……

  刚洗完澡的堤义明,换上睡衣,踱步到书房,从摆满书籍的书架子上,取下一本《拿破仑传》,顺势在书桌旁坐下,拉开陶瓷花瓶底座的台灯。

  每天睡觉前,阅读一个小时,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叮铃铃!
  堤义明皱了皱眉,不过还是伸手抓过黑色电话筒。

  “喂?”

  “堤先生,我是小池平澈。”

  堤义明眉头舒展,换上一副含笑的语态:“原本是小池课长,这么晚还没睡啊……”

  尽管他是一个没有朋友,也不交朋友的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得怎么与人打交道。

  简单寒暄后,小池平澈在电话那头说:“我听说了这么一件事:你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声称有井房屋株式会社的鹤田中村,和国际资本里外勾结,侵吞我国土地。”

  “我并没有指名道姓。”

  “堤先生,我问你,你有证据吗?”

  堤义明重新皱起眉头,沉默了少许:“没。”

  “那么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那样一说,等于把有井房屋的名头打在电视屏幕上。”

  “可……”

  “不就是鹤田中村找到金主,抱上了国际资本的大腿嘛,多正常的事,也没哪条法令规定国际资本不能投资我国地产呀。”小池平澈把“投资”二字加了重音。

  “或许……不只是投资呢?”

  “还是那句话,你有证据吗?堤先生,有句话本来以我的身份,是不便说的:只要有井房屋的法人和大股东是日苯人,即使这是个漏洞,人家钻了,又能怎么样?”

  堤义明两只眉毛蹙成一条线:“小池课长,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鹤田中村没招惹你,你就不要去惹他了,相信我,最后吃亏的会是你。就这样吧,再见。”

  嘟嘟……

  堤义明拿着电话筒,良久没有挂回去。

  小池平澈的最后一句话,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一个小小的鹤田中村,能让他吃亏?

  这里是日苯,他背后的主子又如何?
  其实,个中原因很简单,小池平澈早就在从富武士公司带回的那堆黑料中,发现了堤义明这个名字。

  他联系了所有的被窃听者,唯独没有联系堤义明。

  因为鹤田中村找到他,正是遭到堤义明的发难。

  他猜测到鹤田中村手上还有他的备份,所以不敢告知给这个鹤田中村的仇人,以至于和鹤田中村撕破脸皮。

  而这一点,也在李建昆的意料之中。

  只是让小池平澈唯一想不通的是:既然鹤田中村有堤义明的黑料,为什么不用,反而找到他呢?
  在刚刚,小池平澈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

  堤义明明显很顾忌提“有井房屋”。

  兴许鹤田中村已经用过黑料,但强势于堤义明,未能完全凑效。

  “哼!还真有点手段,关系都搞到经济产业省的高层了。”堤义明自言自语,眉宇间有些怒火。

  小池平澈是经济产业省的第六号人物。

  经济产业省又主管商业。

  小池平澈亲自来电,他不能不当回事。

  憋屈……

  ……

  ……

  东京,银座。

  叮咚!

  晚上十点多,熬夜加班的打工人,吴英雄和封晓婉回了。

  银行的司机驱车给他们送到楼下。

  明早七点半再过来接。

  “来来,吃宵夜了。”

  吴英雄提溜着一包香气四溢的吃食,从门口走进来。

  封晓婉快他一步,左右瞅瞅问:“阿姿呢,睡美容觉还有一会儿吧。”

  张贵屁颠屁颠凑上来,指指冉姿紧闭的房门:“她说以后晚上跟你们不认识了,躲着你俩呢。”

  小两口每天放工回来,都会捎些宵夜。

  酒水家里有。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些今天各自的见闻,在他们看来是件很愉快的事。

  再说喝点小酒也好睡觉。

  其他人倒没什么,反正都是小年轻,新陈代谢快,偏偏冉姿是个易胖体质,今天忽然觉得胸口勒得慌,出门时在一家超市里称了一下,胖了三斤半!
  吓得她晚饭都没吃。

  其实吧,要让李建昆说,挺好的。

  “你俩五点钟下班不行吗?不用研究这么透,差不多得了。”

  这话李建昆每天都要劝一遍。

  是的,劝。

  还不听……

  吴英雄咧嘴道:“又没什么,你看我们,像累的样子吗?”

  不像,像打了鸡血……

  封晓婉跑去敲冉姿的房门,然而里面那货装睡死过去了。

  六缺一,五人围坐在开放式厨房的餐桌旁,吃吃喝喝,李建昆打开一个话题:
  “西武不动产这家公司,你们研究过吗?”

  西武不动产,也就是西武集团旗下的房地产公司。

  堤义明手上的所有地皮,都归在这家公司名下。

  吴英雄嗯了一声后,说:“你让我们多关注房地产公司嘛,当时翻看这家公司的资料时,我吓了一大跳——”

  封晓婉抢过话茬:“这家公司拥有的地皮,未免也太多了,令人发指!我没仔细算过,但估计总面积不会小于一个东京。”

  李建昆点点头:“两代人攒下来的。”

  吴英雄带着抹异样说:“不过这家公司市值并不高。”

  封晓婉补充道:“被严重低估了。”

  西武集团在日苯很出名,提起西武铁道、西武百货,无人不知。

  但是西武不动产这家公司,名头却远没有像三菱不动产、三井不动产、住友不动产……这些个公司大。

  甚至都不及它旗下的子品牌——太子饭店出名。

  究其原因有三点:
  1、西武不动产拥有的不少地皮,是堤义明的死鬼老爹在世时攒下的。

  2、他爹堤康次郎死了后,堤义明作为继承人,听从遗嘱,十年没有碰房地产,也就是说虽然屯了不少地,但是十年没动静,导致人们都快忘了这家公司。

  3、应该是堤义明有意为之,他想保持低调。想想看,鼎盛时,这家公司拥有日苯六分之一的土地,这是什么概念?如果老百姓全都清楚,难免引发巨大舆论。

  正如封晓婉刚才所说,这家公司被市场严重低估了。

  其股价和它拥有的资产,完全不成正比。

  李建昆叩叩桌面说:“我要买入这家公司的股票。”

  吴英雄嘿嘿一笑:“这种宝贝疙瘩,咱们还能漏掉吗?已经开始买了。”

  李建昆修正了刚才的话:“我的意思是有多少买多少,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更多股份。”

  封晓婉一惊,瞪眼问:“你想狙击这家公司?”

  李建昆反问:“它难道不是很好的狙击对象吗?”

  封晓婉咽了口唾沫:“是,倒是……”

  “两个问题。”

  吴英雄竖起两根手指,逐一掰下:

  “1、昆哥你如果只是想狙击这家公司赚一笔,不难。但如果有更深层次的目的……怕是不好办,这家公司背后的大股东家族,绝对控股了。

  “2、按照日苯律令,不提个人吧,即使是以一家跨国公司的名义,也不能控股一家地产企业吧?”

  李建昆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嗯,不行。不过我有一家合作的日苯地产公司,这事儿晚点再跟你们聊。”

  他说罢,托腮沉思了好半晌,对于第一个问题,仍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先买入吧,有些事儿我还得想想。”

  封晓婉和吴英雄相视而望,都能从对方眼睛里读懂惊骇。

  昆哥特地提到这家公司,他的胃口,果真不止是在这家公司头上赚一笔。

  他想通过手段,控股这家拥有全日苯最多地皮的公司!

  此事倘若成功……

  岂不是说……

  昆哥会成为日苯最大的地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