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京城下了场小雪。
不少人欣喜,走出屋外踏雪赏景;但也有人畏惧寒冷,心情犹如阴霾的天空,不太美丽。
正值大上午,庆江坊再一次关门谢客,打扫卫生,确切地说是清理玻璃残渣。
是的,他们的柜台又双叒叕被人砸了。
这次还不是因为退货,纯属有人看不过眼。一个黑脸大叔,操着一根棍子,砸完就跑。刘小江伸手去挡,手上还挨了一记。
“庆有哥,报案吧!”
刘小江揉着肿起来的手道。
徐庆有拿着簸箕和笤帚扫地,摇了摇头。
“那怎么搞啊!”
刘小江怒道:“我特么受不了啦!”
这一段时间,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闹事,门口破口大骂的大爷大妈更是没断过。
“啪嗒!”
徐庆有扔掉手中东西,转过身,拽着他,一言不发拉进里屋。
然后在刘小江不解的目光中,从床底下,摸出一只被子块那么大的木头箱子,掏出钥匙,打开上面的铜锁。
徐庆友猛地掀开箱盖,喝问道:“现在受不受得了?!”
刘小江瞳孔收缩,双眼死死盯着箱子里头,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加重。
这一个多月来,他去南方出差好几次,钱的事情都是他庆有哥在管。
账目他是清楚的,但也属实没想到,现金搁在一块,已经到了这么夸张的程度。
满满一箱子钱!
按面额大小,用橡皮筋捆着,一捆一捆的,都快塞不下了。
刘小江喘着粗气确认道:“咱们现在有五万块了对吧?”
看到他庆有哥点头后,刘小江总归心情通畅不少。
破事是真多,但钱还是挣到了。
速度可以说快到令人发指!
徐庆有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江啊,做任何事都没有一帆风顺的,得到切切实实的好处才是硬道理。
“你看看这些钱,假如让咱们参加工作,猴年马月才能挣到?现在呢,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咱们这一个多月挣的,有时候我自己想想都能惊出一身冷汗。
“我算是想通了,管他这么多干嘛,那些老家伙爱骂骂,爱砸砸,也就这点能耐。
“咱们心态放宽些,闷声发大财就完事了。”
经他一番开导,刘小江思想通达,点点头说:“行吧庆有哥,刚才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我听你的。”
“诶,这就对嘛。”
徐庆有笑了笑,深感欣慰,搭着他肩膀道:“真正赚大钱的时候才刚刚开始呢,年关将近,接下来生意会越来越好,咱们还要早做布置,多囤货,再像之前样带个万把块去进货,不顶事了。年底店里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等这次货卖得差不多,还是找人看店吧,咱俩一起去进批大货,争取打好这个年关仗,把握好时机。”
“我可收到消息,外面已经有些其他货源,到明年,盯上喇叭裤的人只会更多,咱们生意可就不会有这么好了。”
刘小江听得频频点头,只是眼神扫向地上的钱箱子,不禁有些咂舌。
真要一次性进五万块钱的货吗?
那可是整整五千件喇叭裤啊!
表兄弟两人猫在房间里,合计着宏图大业,与此同时,李建昆正在街上踩雪玩。
对于南方沿海一带的人来说,雪这玩意是真稀罕,一路踩着雪,穿过马路进入娘娘庙胡同,胳肢窝夹着几份刚买的报纸,朝四合院走去。
“咚咚!”
四合院的院门总是闩起来的,安全这一块,梁爸尽忠职守,搞得十分到位,他还从亲戚家讨来一只小狗崽,放在院里养着,悉心调教,相信不出一年,就是一条看家护院的好狗子。
“建昆来了。”
梁母开的门,笑脸相迎,李建昆唤了声姨,不知情的人绝对看不出他们是东家和雇工的关系。
进门后李建昆才发现,院里有客。
“哟!小马同志,好久不见哪。”他笑着招呼。 正北方屋檐下,马扎上坐着两人,一个自然是王山河,手里捧着一只罐子。另一个不是马卫都又是谁?
马卫都起身,哈哈大笑道:“确实好久不见,那是你不来啊,我可是这里的常客。”
李建昆其实经常过来,毕竟这么近,很少久待是真的,通常吃个饭,晃一圈就走了,不赶巧没跟这家伙碰到过。
马卫都和王山河倒是关系搞得很火热,毕竟年纪相当,志趣相投嘛。
小王捧起手中罐子,示意道:“建昆,好物件啊,要不要瞅瞅?”
“伱就告诉我多少钱吧。”李建昆兴致不高,咱看也看不懂啊。
“一千一。”
“啥?!”
李建昆差点没跳起来,蹭一下冲过去,瞪眼问:“这就破罐子要一千一?”
小王还未说话,马卫都苦笑道:“李兄,你是真不懂啊,看它不带花儿是吧?我告你,这玩意儿一千一,那是大大的捡漏。”
“哦?怎么说?”
“宋代汝窑听说过吗?”
哎呦喂!
李建昆虎躯一震,这还真听说过,古代五大名窑之一嘛。
不过仅限于此,只知道汝窑是块金招牌,后世值老鼻子钱了。
不错不错,山河虽然花钱如流水,也就是他,换一般人真伤不起,但都是投资小钱赚大钱。
“李兄,你过来让我摸摸呗。”马卫都突然道。
“干嘛?”李建昆警惕,没听说这家伙是个玻璃啊。
“馋!玛德我怎么就遇不到一个狗大户?”
马卫都不是说说,他是真馋。
李王二人这对儿,用天作之合来形容也没什么不贴切的,一个眼力见真不差,背后还有高人指点,在古玩圈混得风生水起;一个极其擅长搞钱,攒了座金山样,挖都挖不尽。
更重要的是,二人情比金坚,互相之间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样何愁不成事?
假以时日,京城里的好物件非被他们淘空不可。
马卫都是又馋又急啊。
“去去去。”
李建昆自顾自进屋拎出个马扎,坐到屋檐另一侧,也不打搅他们探讨古董,跷着二郎腿,看起报纸。
梁妈在准备午饭,炖了萝卜排骨汤,让梁爸先送过来一碗。
李建昆品着汤,看着报纸,十分惬意。
哗啦哗啦一阵后,忽然,他眼神定格在京城日报的副版上,顶部有个标题——
《什么是流行?流行起来连道德都不要了吗?》
好家伙!
来了来了。
李建昆原本多少还有点奇怪,京城街头应该已经不乏穿喇叭裤的年轻人,庆江坊时常有二环里的时髦青年摸过来,怎么报纸上一点动静没有。
虽迟必到啊。
这年头信息传播媒介少,但凡有点俏皮的社会新闻,必上报纸,然后就是各种撕。
没错,在报纸上撕,今天撕完,明天接着撕。
老百姓当成连载小说来看。
喇叭裤被京城小青年们追捧,可绝对算得上俏皮了。这不,一见报就是京城日报的副版头条。
李建昆逐字逐句看完,啧啧不止,这作者可是个牛人,从夏商时期的“裳”开始讲起,也就是当时人们下身穿的衣服,论证出一个观点:
无论是古代还是近代,华夏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女装,是从正前方开口的。
作者视喇叭裤为“不男不女,颠倒乾坤”的恶俗之物,表达了强烈的谴责,并呼吁社会各界共同抵制。
李建昆合上报纸,托着腮帮子,不太专注地欣赏起院里的雪景,隐约间,他似乎看到墙角有股旋风在打转。
有渐大之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