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振军,海淀四中的高二学生,人如其名,生得人高马大,爱讲个哥们义气,纠集一帮同样读不进书的学生,在学校玩得很跳。

  该说不说,有时候这种混子学生,最招女同学青睐。

  像马振军的两个铁磁,张军和何胜利,身边就都有玩得很好的女同学,每逢假期,常相约着一起出去玩,让马振军十分艳羡。

  他虽然男子汉气概满溢,但爹妈没给他生一张好脸,长得属实有点挫,这一块也是人如其名,一张马脸。

  讲道理,女同学青睐很爷们的男生,但也要看脸的好不?

  不过这一切,在近段时间有所改变,原因是他生抢硬薅了他姐的一条喇叭裤。

  没错,他姐的,他穿着正合适。

  那家伙,自从穿了这条喇叭裤在学校登场后,简直成了万人迷的角色,走到哪里都是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每天都有不老少人向他打听,这裤子搁哪儿买的,其中不乏可爱的妹子。

  马振军便顺势发出邀请,说啥时候一起出去玩,我再告诉你。

  就这样他得愿所偿,交到不少女同学,上个礼拜去香山踏过雪,上上个礼拜去北海公园划过船。

  与此同时,学校里的喇叭裤也渐渐多了几条,都是家境殷实的学生。

  乖乖,那女学生穿起喇叭裤来,真叫一个美啊!
  马振军自己的兄弟团里,现在更是人均一条,能跟他玩到一块的人,家里都是有点钱资的。

  于是乎马家军所到之处,男生退避,女生尖叫,俨然成为四中最时髦,最亮眼的风景线。

  “下面说个通知。”

  上午课间操时,全校学生聚在大操场上,做完广播体操后,都盼着“散会”两字,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

  行吧,也算见怪不怪。

  学生们皆下意识望向升旗台旁边的一根柱子,上面挂个大喇叭。

  “从明日起,禁止校内出现喇叭裤,如有学生违反,一次记大过,两次予以清退……”

  广播还没完,操场上已经哗然一片,马家军一帮人瞬间跳脚。

  “啥玩意?!”

  “行不行啦!管天管地,还管得着别人穿衣放屁啊?”

  “没天理了,凭什么呀!”

  “军儿,咋搞?”

  喇叭裤已然成为马家军的标志,感觉换下来都会失去灵魂,比如马振军身上的这件蓝色喇叭裤,快一个月没洗过。

  马振军低头望向身下,气得浑身发抖,他刚用这裤子弥补了长相上的短板,以后不能再穿了?

  是啊,他也想冲大喇叭吼一句:凭啥呀?

  欺人太甚!

  然而大喇叭只下通知,半点解释没有,一副谁头铁可以试试的姿态。
——
  王丰饶,朝阳第一线缆厂的职工。

  别看他只是个绞线车间的小职工,在厂里绝对是个大名人,尤其是在青年工人群体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少人将其视作偶像,当然了,这年代还没有这个词,但意思是这意思。

  主要王丰饶除绞线工这个工种名头外,头顶的其他头衔实在太多。

  比如流行金曲大王,在这个多半人还在听红歌、饶是贼有品味的人,也仅仅会哼两句《莫斯科夜晚的郊外》和《喀秋莎》的年代。邓丽君和刘正文,王丰饶张口就来。

  再比如霹雳舞王。

  时下真要有什么喜庆活动,老百姓还在扭大秧歌呢。会跳慢三快四的,那也是相当有内涵有品味的人。    诶!
  这些王丰饶都不稀罕了,对,不稀罕,并非不会。

  他玩起了另一种花活——霹雳舞。

  朝阳第一线缆厂的年轻职工们永远忘不了,在今年的五四青年节晚会上,王丰饶扛着一台三洋登上舞台,按下播放键后,伴随着刘正文的金曲,激情演绎了一段霹雳舞的场景。

  劈得全场上千人,短暂呆滞后,无尽尖叫。

  从此朝阳第一线缆厂的青年群体中,达成一个共识:没有王丰饶的晚会,那都不叫晚会。

  毫无疑问,王丰饶就是整个朝阳第一线缆厂最潮的人。

  甚至连他的穿着,都被青年工人们争相模仿。

  而作为王丰饶本人,处在这样一个地位,受高光瞩目,自然没忘记时刻保持自己的竞争力,越发卖力地追逐流行风向。

  喇叭裤,正是王丰饶带到朝阳第一线缆厂的。

  今儿一早,如往常一样,王丰饶精神饱满,上身是蓝色工装,下身是一件绛红色喇叭裤,颠着自行车,来到厂里。

  然而刚要穿过厂门洞时,他却被保卫科的人拦下。

  “咋了?”王丰饶一头雾水。

  “丰饶啊,你这个样子怕是不好进门了。”

  保卫科的职工,多半也是青壮,对他并不陌生,甚至是他的迷弟,说话还算客气。

  王丰饶愈发迷糊,“我哪个样子?”

  “门口有新告示,你都不看的嘛,伱先去瞅瞅。”

  王丰饶心说我早上觉都睡不够,踩着点过来上班,哪有时间看什么告示。

  但这一耽误,注定是迟到了,遂带着满脑子疑惑,推着自行车,来到告示栏。

  确实有张新告知,内容很短,只有一个段落:
  “即日起,本厂职工不得着喇叭裤入厂,今天给予一次机会回家更换,从明日起,厂区范围内,凡发现本厂职工着喇叭裤,一律扣除当月奖金,逐次累加。”

  空中飘起字母。

  王丰饶扫完后,亲切问候了厂办的各位领导。

  搞飞机啊搞,人家穿个裤子也管,他是露腚了?

  那个气啊!

  可气也没用,自行车龙头一提,调转方向往家冲,回去换呗,还能咋办?发现一次扣一个月奖金,这谁遭得住?
——
  李建昆每天看报纸的习惯已然养成,这几日一直在关注着喇叭裤事件的发酵。

  果不其然的是,报纸上各种撕啊。

  两方阵营十分鲜明,以老同志、老学究为首的攻方,以青年群体为主的守方。

  目前来看,守方势微。

  玩笔杆子这块,小青年们真不是老学究们的对手。

  喇叭裤被抨击得一无是处,屁个时尚,整一个惊世骇俗的奇装异服,彻底与道德挂上钩,四九城里一场浩浩荡荡的抵制喇叭裤运动,骤然掀起。

  当然了,这事目前跟李建昆没多大关系,他又不卖这玩意。

  他唯一好奇的是,最后是怎么平息的,在他前世记忆里,似乎80年代初,喇叭裤就已经风靡全国,人们见怪不怪。

  左右没想明白,索性他也懒得琢磨,等着看就是。

  他现在正筹备着自己的南方之行,此次不仅要去羊城看看新兴市场,物色些俏皮新玩意,还要去趟鹏城,一来见证历史,二来寻找新的商机。

  (今晚无更,我可能是中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