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院子,建昆的?”

  暂安小院外面,望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以及里面的商铺林立和行人如织。李云裳好似遭了雷劈。

  这不一个集市吗?

  她弟的?
  “姐,别听他吹,院子是我的不错,但铺子不全是,只有两间。”

  “你咋在首都有这么大个院子啊?”李云裳眼如铜铃,瞪着他。

  李建昆摸了摸鼻尖,这事可有得唠,“姐,以后再慢慢说吧,走,我带你进去逛逛。”

  李云裳脑子嗡嗡的,人生前二十三年遭受过的所有震撼,加在一起,都不及来首都一天多。

  “哟!这不是李哥王哥吗,年过得好哇,诶?这位是?”

  “我姐。”

  “哎呀,咱姐啊,失敬失敬,姐,吃个火烧不?”

  “……不不用了,谢谢。”

  “咱姐忒客气,跟咱还说啥谢啊,今儿必须吃一个!”

  …

  “李哥,有一阵没见了,这是……给咱们找了个嫂子?”

  “伱小子别张口就来,小心我抽你,这是我姐。”

  “呃,我的错我的错,咱姐长得可真俊咧,姐,初次见面,送您个牛角梳,您别嫌弃。”

  …

  一路走过,但凡瞅见三人的铺主,皆是热络招呼,当了解到旁边的大姑娘是李哥的亲姐后,好家伙,李云裳收礼收到手抽筋。

  这里面既有京城人的局气,但更多的还是铺主们都不傻。大家朝夕相处一整年,有些事傻子都能看出来,只是东家不戳破,他们也不敢议论。

  如今铺主们哪个不晓得,暂安小院其实是李哥说了算。

  李云裳又有点想哭,她这辈子从未受过如此重视。

  但更让她遭不住的,还在后头。

  许桃坐在窗边发呆,活干完了,空档期,老远瞅见三人,撒丫子奔出来。得知师傅的亲姐驾临,顿时化身丫鬟,请进自家铺子,端茶倒水,各种伺候。

  “师……姐?哎呀师傅,我该怎么叫啊?”

  许大爷出谋划策,“小李师傅上面还有其他姐吗?”

  “没。”

  “那叫大姐。”

  许桃一乐,遂一口一口个大姐。

  李云裳倒蛮喜欢这个活泼小妹妹,加上她是弟弟的徒弟,虽然并不清楚她跟弟弟学什么的,更添亲近,很快便凑在一块聊得火热。

  “大姐,你气色真好诶,红彤彤的。”

  “你也不错呀。”

  “大姐,你多高啊,人家都管我们叫京城大妞,我看你才大咧,哪哪都大,条子太好了吧。”

  “……你这小妮子。”

  坐了老半天,也该回自家铺子看看。

  三人来到80百货时,正在做买卖的金彪,忙把手里一件衣服扔给小龙,从铺子里迎出。

  来了!

  长公主驾到!
  这事去年好几次喝酒时,建昆提到过。当时他就上了心思。

  “姐,欢迎欢迎……”

  “呃。”李云裳一脸懵,“那个,应该你大吧。”

  “不不不,我只是长得着急,姐您大,您大。”

  鲁娜赶忙做完手中生意,同样迎出来,姐前姐后,叫得可甜。不时还瞄瞄旁边的王山河。

  金彪的大胡渣子脸上,堆满自认为乖巧亲切的笑容,“姐您老远过来,辛苦了,晚上我在长征食堂摆一桌,替您接风洗……”

  “金狗,休抢!”    陈亚军哧溜从门口窜进,他刚刚忙完生意,说出门抽根烟,听人说昆哥回了,还带一个漂亮大姑娘,顿时一个激灵,忙扔掉烟头踅摸起来。

  金彪没好气瞥向他,“排队!”

  “我先!”

  “你脸大啊?”

  “你把胡子刮干净,咱俩比比。”

  李云裳欲言又止,挺想劝一下,为她,不至于。大眼睛里再次蒙上水雾,先前所有的受人尊重,此刻汇于一起,集中爆发。

  “你俩够了。”

  李建昆好气又好笑,怎么没见这样抱过他的大腿?

  他又哪里知道,金彪和陈亚军早通过王山河,把他家的情况摸得透透的。知道除了他老娘外,天底下他最稀罕的就是这个二姐。

  这个大腿一旦抱紧,往后跟他“分庭抗礼”都不是梦。

  “小娜,你帮着给我姐挑些衣服,首都这边冷。”

  李建昆对她眨眨眼,参谋参谋的意思,鲁娜的衣品,搁这年头的内地姑娘里,算是翘楚。

  “好的。”鲁娜秒懂,美美应下,遂拉着李云裳的手,进里间库房挑去了。

  陈亚军凶巴巴刮了金彪一眼,忽想到什么,忙道:“对啦昆哥,街道办前两天来信,让你有时间去一趟。”

  “说什么事了吗?”

  “办什么证吧。”

  李建昆眼前一亮,可算下来了。

  不是什么证,是个体户营业执照。

  暂安小院经营这么久,没被查真是个奇迹,这玩意要赶紧办,随着个体户越来越多,个体经济欣欣向荣的同时,也会带来许多乱象,上面的监察力度肯定会加大。

  李建昆寻思姑娘家选衣服肯定要一阵,准备立马走一遭。

  遂颠着金彪的二八大杠,来到东升街道办,见到姑奶奶。

  一打听,果不其然。

  按照周慧芳的意思,这是件大事,他们街道头一遭,她想搞场活动,联合工商,给暂安小院的商户集体颁发营业执照。

  其用意,主要是督促辖区内其他个体户,也行动起来。

  李建昆举双手配合。

  两人商量完这件事,李建昆问道:“周主任,我年前跟您说的那件事?”

  他姐的户口问题。

  犹记得他是2月初,回家过年的前两天过来拜访的,当时姑奶奶话说得模棱两可,这很奇怪。

  姑奶奶向来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行就行,不行拉倒。除了…有点八卦。每回过来这边,总爱打听“有没有对象”这类话。

  谈及这个,周慧芳不禁长叹口气。

  她当初之所以模棱两可,是因为她一直有件事想求李建昆帮忙,却不知怎么开口。想到人家孩子还在读书,忙于学业。

  但在她认识的人中,真找不出谁能比这孩子更有生意头脑,人家还是北大经济系研究生。

  然后这孩子突然有求于她了……你猜她当时脑子里能怎么想?
  交易一波呗。

  把一个外地人落户到京城,落户到他们街道,虽说有点麻烦,但她能操作。问题是这事不合规。

  然而她想求李建昆办的事,更糟心。他们街道办下面,有两家工厂,可谓街道的命根子,不少街坊邻居都在里面工作。

  其中一家刀具厂,早已入不敷出,常年靠借债发工资。

  街道办越来越被压得喘不过气。

  有人告诉她,想盘活这个厂子,有且仅有一个办法:找个有能耐的人去经营,还得是大能耐。

  这孩子能去?有那时间和精力?
  说句不好听的,他如果真能接过这个烂摊子,让刀具厂起死回生,这个户口给他落了又咋的?

  孰重孰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