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纸巾厂的厂长,名叫何全国,一个很好记的名字。

  四十出头,短小精干——身高约一六五,常言道浓缩是精华,一双小眼睛里聚着光,是个精明人。

  他落座在李建昆二人身侧,打听清楚他们的来路后,露出恍然表情。

  陈春仙一脸尬笑,他可真够出名的。这个知名度,不是来自他曾获得的殊荣,纯粹是被人家告状、抨击,责难太多,报纸上时不时能瞧见议论他的新闻。

  这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所承担的风险。

  但他不后悔,亦不畏惧。

  他坚信打造中国硅谷的愿景正确无比,使知识与金钱聚变的模式,是科技腾飞的最佳路径。

  “你们说的姨妈巾呢?”何全国搓着手问。

  管他是不是争议人物,他现在确实产生浓厚兴趣,顶级科学家捣鼓出的玩意,岂会是凡品?
  陈春仙伸手捂脸的时候,李建昆从一只黑色皮质公文包里,摸出一片没有任何包装、摊开的姨妈巾。

  “何厂长,我纠正一下,姨妈巾只是我们编的外号,它的学名叫卫生巾。”

  “我说听着怪怪的吧。”何全国呵呵一笑。

  他不愧是这方面的行家,一瞅这造型,脑子里已产生出一些不好描述的画面……

  刚刚好!
  先不提效果如何,挺好夹,倒是真的。

  他眼神明亮,双手接过,入手的感觉堪称极致柔软,不知比他们的卫生纸柔和多少倍。

  “这是什么材质啊?”何全国惊讶道。

  摸起来似布非布,似纸非纸。

  他看一眼李建昆二人后,双手稍稍用力扯了扯。

  妙啊!

  作为专业生产卫生纸的厂家,他不是没见识过很柔软的卫生纸,南方市场上有,境外产品,可惜以他们的技术和设备,生产不出来。

  此物的外表材质,在兼顾进口卫生纸的柔软的同时,又具备布料的韧性。

  李建昆解释道:“外表材质叫作无纺布,放在国内来说,属于一种全新科技。”

  何全国立马意识到,这种无纺布在卫生领域,拥有广泛用途,单是这项技术,已经价值万金。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脸上他并不表露。只是笑着点点头,手指摩挲着,观察起其他细节。

  此物有内芯,一样极其柔软,不会带来不适感,底下还有一段似乎可以撕开的胶条。

  要不说是行家呢。

  何全国精神为之一振,“这是黏在裤头上,以防乱跑用的!”

  “您慧眼。”李建昆不轻不重拍一下。

  陈春仙头垂到胸口,恨不能钻进桌底。他何苦要跟来呀?

  何全国和李建昆倒是聊得起劲。

  “我明白了,内芯是专门设计,用以吸收那个……”

  “咳咳!”陈春仙战术性打断,端起白瓷杯,咕噜一口茶。

  何全国余光扫过去,心想:哟,还害臊,那你研发个啥?

  李建昆道:“没错。”

  何全国问:“吸收量很大?”

  “肯定比卫生纸大得多。”

  “我能试试吗?”何全国指指身前的大茶缸子,他刚才自个捧来的。

  李建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姨妈巾的样品还有些。

  只见何全国一手托着姨妈巾,另一只手端起搪瓷缸,将乌红的茶水汇成一条细线,缓缓倒在姨妈巾上。

  一秒,两秒,三秒……

  “哎呀!我的天!”

  再想隐藏内心的想法,何全国仍然忍不住惊呼出口。他手托着姨妈巾,有没有漏出来,立马能感觉到。

  此物的吸水性,比卫生纸何止强出十倍?
  卫生纸对折十道都不如它!
  而且它又软又薄。

  好东西啊!

  “请二位不要介意,我这人做事比较严谨,能不能再给一片干的我?”何全国询问。

  李建昆疑惑,“做什么?”

  “我找些女职工,那啥……穿戴试试。”

  “噗!”正喝茶掩饰尴尬的陈春仙,一口老茶直接喷出来。

  李建昆一边开包,笑着颔首道:“应该的,我喜欢您的严谨。”

  陈春仙:“……”

  两个臭流氓!
  一片干的姨妈巾到手后,何全国起身,走到门口,唤来之前给李建昆二人上茶的清秀姑娘,在她耳边嘀咕几句。

  姑娘听罢,小脸红得能透出水。

  “害羞个啥嘛,这是正经事,厂里说不准后面要上这款产品。”

  何全国把姨妈巾塞到她手上,郑重交代,“记得让办公室的女同志都试一下,最后给我反馈意见。”

  李建昆:“???”    他刚才可能理解错了。一片姨妈巾,你让这么多女同志试?

  狠银!

  一杯茶快喝完时,会议室门口传来零乱的脚步声,不止刚才的清秀姑娘折返而回,一窝蜂杀来十几个姑娘。

  姑娘们脸上皆挂着难以抑制的欣喜。

  “厂长,好用!”

  “特好用!”

  “简直是广大妇女的福音。”

  由于发现如此宝物,生怕厂长不引进,姑娘们连害羞都顾不上。

  何全国笑眯眯问:“真有这么好?”

  “好!”姑娘们异口同声道。

  见她们人均两手空空的模样,何全国问道:“东西呢?”

  “噗!”

  这口茶是李建昆喷的。

  丫的竟然还想要回来?
  某位姑娘的回答更绝。

  “任娟拿走了,她刚好来那啥,用上舍不得拿出来。”

  陈春仙:“噗!”

  姑娘们散去后,何全国起身关上房门,一边走回来,一边说道:“如二位所见,这东西还行,至少我们厂的女同志蛮喜欢。”

  他顿了顿,坐回靠背椅上,扫视向李建昆两人,问:“我们厂可以考虑引进,不知道伱们有什么条件?”

  李建昆没计较他的弯弯绕绕,做买卖讲讲话术,搞搞心理战很正常,反倒说明这个何全国,搁这年头来说,有两把刷子。

  也难怪厂子办得有声有色,红花卫生纸畅销首都。

  他绕,咱不绕。

  “条件很简单,一百万。”

  “嘶!”何全国还没什么反应时,陈春仙猛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盯着李建昆。

  真敢呐!
  李建昆权当没留意到,看着何全国,似笑非笑说:“值不值,何厂长很清楚。”

  何全国眉头紧锁,“这个价格太离谱了!”

  李建昆耸耸肩道:“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厂长看不中,我们再找别家。”

  说罢,推开椅子,站起身。

  何全国见此,有些慌神,抬手道:“唉小同志先别急躁嘛,我没说看不中,只是说价钱太高。”

  “您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呀。”

  李建昆表情不变道:“对于妇女而言,我将它形容成一场卫生革命,不为过吧?咱们有多少妇女?以亿为单位!即使首都一地,也要以百万计!”

  他顿了顿,问:“这笔账还要我帮您算吗?”

  何全国忽然觉得,这小子实在不像搞科研的,像个做买卖的老手。他不禁长叹口气道:“你说的有些道理,问题是…这年月,有几家厂子能拿出百万现金?”

  “那不关我的事。”

  李建昆不咸不淡道:“我们的产品值这个价码,没道理贱卖。您如果实在不情愿,咱们也别浪费时间。没几家厂子有实力,总有不是?我们去找有实力的。”

  说罢,拍拍老陈,后者跟着起身。

  何全国表情阴晴不定,眼见二人快要走到门口,蹭地站起,“慢!”

  遂冲上前,把他们拉回来,苦着脸道:“不骗你们,别看咱们厂好像经营得不错,卫生纸利润多薄啊?咱是真拿不出一百万。

  “你们看这样行吗,我们分期付,一年付清。”

  陈春仙表情激动,不用人招呼,自个坐回椅子上。

  李建昆:“???”

  何全国大喜过望,忙过去招呼起陈春仙,马屁连拍,“还是陈研究员通情达理啊。”

  且不提陈春仙名声在外,从年纪上都不难看出,这个姓李的小年轻,不可能地位比他高。

  何全国准备改变策略。

  姓李的小子实在难搞!不跟他谈了。

  “不行!”李建昆皱眉道。

  陈春仙也蹙起眉头,搭眼望来,好言相劝,“小李,人家话说到这个份上,有困难,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嘛,又不少咱们一分钱。”

  何全国连声附和,“对对,您真是深明大义!”

  李建昆黑着脸道:“老陈,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

  “没忘,我只是认为,咱们做人不应该这么死板。”

  哎呦喂!
  你好意思说我死板?
  李建昆气结。得,趁这件事,他打算给老陈好好上一课。

  还指望以后长期合作,要是时不时搞这么一出,那还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