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投资计划怎么像过家家样?”
“谁说不是呢。”
查理望着欧式古典红木桌台后的父亲,“不过,跟这家伙合作有几回了,倒不是笨人呀。”
希伯来·施怀雅一手拿着投资方案,一手托着腮帮子,目露沉思。
与港城华资巨头董家交好,疑似内地勋贵之后,突然逆势而行,大肆做空港股的英资企业,背后藏有什么猫腻吗?
可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应该,内地刚刚改开,对国际资本广抛橄榄枝,大力发展经济的意图昭然若揭。
想要搞经济,需要什么?
和平的土壤。
不可能在此时弄出什么事端呀。
“你认识他有些时日吧,知道他以前有玩过股票吗?”
“没有。早前聊到过,他在港股根本没户头,这次是用投资公司的名义开的。当然了,投资公司上面有家离岸母公司,肯定在他名下。”
希伯来·施怀雅沉吟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人想害他?”
查理怔了怔,瞪大眼睛,“您说董氏?”
他硬是被这套阴谋论给吓到,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挟天子以令诸侯?”
“董船王可是一个有大魄力的人啊,之前断臂求生,大肆甩卖船运业,亏损何止十亿?”
希伯来·施怀雅左右想不通,这笔投资有任何理论依据做支撑。
更与儿子一样确信,不可能做空成功。任对方再有钱,缴纳的保证金也是有限的,以港股大好的势头,都是些优质股票,上涨几个点或许不用太久,到时直接给他平仓!
这场闹剧也就over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问题:
是一板一眼和对方合作,只赚取佣金。
还是……
希伯来·施怀雅深吸一口气,十亿港币,不是一笔小赚头啊。况且不难赚,某种程度上讲,甚至可以说是送上门的机会。
但他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即使概率最小,也会核算失败的成本。
倘若真跟对方对赌,三十八只股票被对方全部赌赢,则意味着,太古银行将损失十亿的十倍杠杆,一百亿。
很伤!
正儿八经的伤筋动骨,饶是太古集团,都不可能一次性拿出一百亿港币现金,还得变卖产业来还债。
他做不了这个决定,也不敢做。
“你先回去稳住他,我马上召开管理层会议。”
“好。要快点,他刚才已经提出来,要去找别的证券公司。”
查理一溜烟回到办公室,按照父亲的交代,拉着李建昆各种东扯西聊,拖延时间。
李建昆也不催他,料想楼上在开会。太古集团之所以能在老牌四大洋行中幸存下来,华资怎么收拾它都收拾不掉。
其根源并不是因为它的实力,比和记、怡和与会德丰强出多少。
重点在于相对保守的经营理念。
没有很大把握的事情,他们不干。
不暴露出太大的漏洞,别人想狙击,也难以找到机会。
所以与其说太古高层在开会,倒不如说他们正在合计,有多大把握吞掉自己。
“查理,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投资计划很蠢?”
“这个……说实话,有点。”
好嘛,奉承话都不说了。
查理凑过身问:“你怎么想到这样投资?”
“有专业人士帮我分析过啊,这些公司的股价,后面肯定会跌。”
查理眼前一亮,果真如此,有狗头军师瞎几把出昏招。而这家伙的赌性也是真大!
“莉蒂亚,加茶加茶。你先坐会,我去上个洗手间。”
李建昆笑着颔首,望着查理再次出门,上厕所显然是假,上楼通风报信是真。
大约半小时后,希伯来·施怀雅亲自前来,笑呵呵带来一个好消息。
做!
对于李建昆而言,确实是好消息,显然太古高层经过合计后,认为吞下他没有问题。
查理喜上眉梢,一笔买卖替家族挣十亿,这可不是小功劳,同辈中还没人办到过。遂忙不迭唤来证券经理和律师。
李建昆的投资计划很详细,包括每家公司做空多少资金,太古这边按照计划执行即可,余下的无非是签合同,办手续。 周律师负责忙活。
他坐在旁边看着的同时,脑子里又在想:太古集团有多少资产呢?
四大洋行应该大差不差,从李超人和包玉钢打掉另三家的事情上,大概可以管中窥豹。
一百亿现金,他们是绝对拿不出的。
这意味着,自己对赌赢了后,他们还得变卖资产,才能完成交割。而如果自己选择的平仓时间,是在金融风暴中……资产大幅贬值。
太古不死,也得重度残废吧?
至于说,这笔投资成功后,他能赚多少钱,现在还不好核算。太古银行将赔给他本金加杠杆的所有资金,一百亿。他则要花钱买回相应的股票,还给太古银行,具体花费,得看到时候的股票行情。
记忆中,84年联合声明签订后,港股那叫一个稀烂。
李超人正是凭借这次大抄底,拿下“港灯”等几头现金奶牛,才奠定了他华人首富的地位。
当然了,这一世,屈指可数的抄底大手中,得算他一个。
——
几日后,位于湾仔轩尼诗道上的鸿康集团。
十七层的写字楼中,董事长办公室,大门敞开,不时有步履匆忙、神色慌张的人,跑进跑出。
同时一条条消息,传递进来。
“有人在狂甩我们的股票!”
“不好了,股价大跳水!散户们慌了,疯狂跟进!”
“完了完了,市面上已经没有买单,全是卖单!”
…
黄家大公子黄智林,领带斜拉,脑门上大汗淋漓,戳在红木办公台前面,望着瘫坐在老板椅上的父亲,欲言又止。
“到底是谁?!”黄孝年骤然咆哮,面色狰狞。
这种不正常的股票震荡,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有人在做空鸿康集团。
大肆做空!
没办法,谁让他们的股票最好搞呢?在李建昆做空计划的三十八只股票中,大户们持有意向最不坚定,所以太古银行没费多大力气,凑齐了相应份额的股票。
“咳咳!”
“爹地,息怒啊,身体要紧。”
黄孝年剧烈咳嗽一阵,深吸几口气,红着眼望向桌台对面,“说吧,又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黄智林抹了抹脑门的汗珠。
“说!”
黄智林吓得一哆嗦,忙道:“这次手笔不小,我多方打探,背后黑手直指太古银行证券部,据说……”
啪!
黄孝年抄起一件把玩的玉佩砸过去,黄智林胸口挨上一记,也打出后面的话,“手上可能有我们集团过亿的股票,准备…全抛。”
嘎!
黄孝年眼前一黑,险些没一头栽倒在地。
可怜鸿康集团总市值不过才几亿,拿一亿来做空他们?
“太古,太古,啊!我招你惹你了!”
黄孝年双眼血红,忽想起什么,急忙问:“我记得茵竹不是和施怀雅家族有个后生交好吗,那小子好像就在太古银行?”
“是。”
“马上让茵竹过来!”
“爹地,茵竹前几天离港了。”
“……这个不孝女!家族有事,她是一点帮不上忙!”
黄智林再次擦擦额头,问道:“咱们要救市吗?”
“废话!老夫几十年的心血,岂能被他们毁于一旦?”黄孝年恶狠狠道,“马上筹集资金,跟他们对冲!”
黄智林点头应下,心头哀嚎,往后好一阵,只怕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而鸿康集团,只是前奏。一股黑云凝聚在港交所上空,其间电闪雷鸣,轰隆声不断,隐有形成风暴之势。
股民们皆嗅到不安的气息。
港交所开始每日挤爆。
谁又能想到,这场风雨竟是一个人搅动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