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飞来京后,日子过的可谓相当滋润,唐国耀和林云两人,权当他是老丈人供着且不提。王山河、陈亚军、金彪、林敬民、鲁娜、许桃这些人,都拎着礼物上门探望过。

  一时半会他根本没有回老家的意思,美其名曰两个女婿候选人还没看出个所以然。

  天知道打算住到什么时候,李建昆可没功夫陪他耗。

  三月中旬,富贵兄弟和丁伦团队的手续总算办下来。这天上午,一行人浩浩荡荡离京,踏上开往羊城的特快列车。

  8号车厢,一个四人间的卧铺包厢里,此时只有两人,金彪和陈亚军去隔壁打牌了。

  右侧下铺的狭窄小床上,黄姑娘脱了鞋,将膝盖抱在怀里,双眼空洞无神,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荒野,表情木讷。

  李建昆暗叹一声,多少有些心疼。

  诚然,黄姑娘确实很鲁莽,一声招呼没有冲到京城,还直接找上沈姑娘。后面刻意巴结二姐和李贵飞,甚至有些谄媚。可是归根结底,一切都源于对他的喜欢。

  其他人可以责怪,可以看不起她。但他不能。

  他坐在对面的下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更不敢坐过去。

  时间流逝,耳畔突然传来细如蚊蝇的声音。

  李建昆没有听清,侧头问:“什么?”

  黄茵竹仍然望着窗外,重复说:“她真的很厉害。”

  除了沈红衣,她从没有面对任何女孩子,输得这么彻底。

  一败涂地。

  李建昆默然少许,回话说:“茵竹,就此打住行吗?我和她的感情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没办法改变的。”

  黄茵竹机械式地扭过头,小脸惨白。她问:“那我呢?”

  “你也会有你的归宿。”

  李建昆叹了口气说:“过段时间跟我一起回港城吧,那里才是你的家。我会把鸿康集团交到伱手上。你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

  黄茵竹嘴角泛起苦涩,“这算什么?补偿吗?”

  李建昆没有接茬,心里确实存在一点这样的想法。后面过港,他会率先对鸿康动手,让其易主,并确保它在金融风暴中屹立不倒,妥善交给黄姑娘。

  许她一世荣华。

  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么多。

  关于爱情,没有对和错,只有有缘或无缘。

  包厢里重新安静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气氛哀沉,犹如地上有片盛放的玫瑰园,正在枯萎、凋零;窗外传来风的呜咽声。

  “咚咚咚!”

  李建昆以为金陈二人打完牌回来,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外的却是丁伦。

  “李总,我们这段时间整体了一份文件,刚才又梳理了一遍,关于IC功能性的要求。”

  李建昆接过他递来的一沓信纸。这位小哥还是蛮敬业的,没有开工,已自发完成一项重要工作。

  李建昆回到床铺后,认真翻看起来。

  很详细很完善。

  简单来说,就是想要完成数字化BP机系统工程,基站的搭建和接收器内部,所搭载的核心部件——芯片,需要具备怎样的功能。

  拿着这份资料,便可以去找IC设计公司洽谈。

  由此可见,丁伦四人最近一点没闲着。

  不过有几个点,李建昆实在看不懂,想去请教一番。

  “你睡会?”他望向对面说。

  黄茵竹微微摇头。

  李建昆没再多说什么,缓步离开,轻轻带上房门。她心里的杂乱,需要时间去调和,像咖啡加糖肯定是斑驳的,只有冲进水,不断搅拌,才能丝滑。

  他也一样。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再难的坎儿,我们终究要想办法跨过去。
——
  京城。

  燕园东侧,五道口居民区。

  “都看不起老子,以为老子办不了正事,红衣和阿竹的事办得怎么样?老子还是拎得清的!”

  一个穿黑色仿中山装的小老头,提溜着两瓶茅台酒、一网兜国光苹果,一边瞅着路牌踅摸,一边碎碎念。

  “臭小子平时很能,这事上怎么不能了?红衣都二十有三,也快毕业了,既然郎有情妾有意,婚事怎么就定不下?”

  “说到底儿女还是儿女,婚姻大事上,你们能离开老子?”    “哼,终究要老子出马。”

  要说这京城的胡同巷子,还真是错综复杂,李贵飞自忖如果不是脑瓜子好使,没准会走丢掉。前面又出现一条胡同,他看看墙角的牌子,眼前一亮,就是这里。

  “老同志,打听下,胡同里有家姓沈的吧,前两年刚搬来的?”

  “哦,你说修鞋的老沈是吧。这不在那头胡同口出摊么。”

  修鞋的?
  李贵飞诧异瞪眼,这是他万万没料到的,瞅着红衣姑娘像个大家闺秀,以为家世蛮不错。他每次想问问吧,大闺女总在边上打岔,后面才告诉他,沈父好像对建昆有点意见。

  嘿!他一个修鞋的,还敢对我的好大儿有意见?

  李贵飞心头不快,甩开膀子,大步流星向对头的胡同口走去。到地方,果然看见一个修鞋匠。

  他刻意放缓脚步,细细打量,当看清对方坐的不是凳子,而是一张轮椅后,大吃一惊。

  竟然还是个残废!
  就这,哪来的资格编排我的好大儿?
  你女儿是大学生,我儿子还是研究生。

  你是个破修鞋的,老子可当过袜子大王。

  你家在京城有房子,我家不仅有院子,还有佣人。

  你家拿什么跟我们家比?

  李贵飞越想越不平衡,扫一眼手里,差点没骂出声:我还拿茅台给你喝,猫尿送你一壶!
  得,谁让他是老子呢。

  今天这口气,他高低给儿子出了。

  念头至此,李贵飞脚步迈开,双手背向身后,带着股气势,走到沈学山跟前,见旁边有个马扎,扯过来往地上一扽,大马金刀坐下。

  沈学山:“???”
——
  李建昆一行到羊城后,休整了一晚,隔日才来到特区。

  约好的二线关入口处,皇冠车和普及212全在,司机太难找,林新甲一辆一辆开过来的,停在关卡里面的路牙子旁,并带来提前办好的边防证。

  丁伦四人背着大包小包,隐隐有些激动,仿佛跨过这关卡,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富贵兄弟左顾右盼,眼前的一切对他们都是那么新鲜。

  “新甲,你那吉普还是你开吧,实在搞不动。”陈亚军跳上皇冠车的驾驶室。

  林新甲将吉普212安排坐满后,临行前,想起什么,走到李建昆跟前说:“京城来了电话,你姐的,好像出了什么事,口气挺急。”

  李建昆心头咯噔一下,他前脚离开,后脚出事?
  隐约猜到,八成和李贵飞有关。

  这个不省心的货。

  带着抹急切,李建昆催促陈亚军开快些,一溜烟来到华电工厂。

  丁伦四人的单间宿舍早备好,特殊人才特殊对待,每间里头还配台电视,嘱咐人带丁伦他们先去宿舍,又让凑上来的行政经理余露,照顾一下情绪不稳定的黄茵竹后,李建昆示意其他人晚点再寒暄,快步走上行政楼二楼。

  办公室仍然整洁,桌面一尘不染,李建昆一通电话挂到龙牌刀具厂。

  让林敬民去趟娘娘庙四合院,喊声二姐。

  等了大约半小时,抽掉三支香烟。“叮铃铃~”

  李建昆提起话筒,“喂?姐?”

  “建昆,是我。”电话那头传来李云裳带着哭腔的声音,“爸去沈家了,跟红衣他爸大吵一架……”

  “什么?!”

  李建昆打断她问:“他怎么摸去的?不是跟你们说过,别告诉他吗?”

  “我……我说的。他死缠乱打问我,我只告诉他一个胡同名,京城的胡同千万条,哪想到他能找到啊。”

  李建昆:“……”

  完了,雪上加霜。

  本来武汉的龚家娘俩从中帮衬,这事眼看有点转机,现在打回原形不说,还结下梁子。

  “好啦姐,别哭了。你赶紧买票,给他送回去!”

  “嗯!建昆,要不我买点东西,过去赔个不是?”

  李建昆想想说:“算啦,这事不是你能解决的。我自己处理吧。这之后你见过红衣吗?”

  “还没。”

  “你去找找她吧,她心里估计也不好受。”

  挂掉电话后,李建昆有气无力躺向老板椅靠背,重重拍拍脑门,呢喃自语:“李贵飞啊李贵飞,你是我亲祖宗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