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圈帮的大本营里,夜色朦胧,雷镇山吃过晚饭后,闲来无事,继续下地打理着他的三分小菜园,给被拉斯维加斯盛夏的烈日晒得蔫巴巴的菜苗,浇些水。

  人到他这年纪,胃口有限,他每顿饭的时蔬,都是来自小菜园的产出,种子是特地从国内捎来的。

  一个精壮青年快跑到小菜园一侧的岸埂上停下。

  雷镇山余光瞥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他的义子之一,当年从垃圾堆旁捡回来的,父母是谁至今都不晓得,后来给他送去武馆习武,天资倒是不错,练就一身武艺,这么多年一直侍应在自己左右,他现在基本大门不出,又有什么好保护的呢?前一阵派他去保护小李老板。

  “义父,有个新情况必须向您汇报。”

  “哦?”

  “李老板的身份和能量只怕比我们想象的还大。”精壮青年说着,把刚才在美乐吉赌场饭店外面看到的气派景象,娓娓道来。

  “几十位港商?”雷镇山手上的水壶顿住,扭过头问。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以数百万一笔的速度,疯狂收割他的财产。

  哎,人比人气死人呐。

  谁能想到,偌大一个赌城,高手如云,最先“看”出李建昆赌钱有猫腻的,竟然是雷宝宝。

  永利怒不可遏,只觉得头皮发麻,没道理,完全没道理,只凭感官来推算,可恶的黄皮猴子的输赢概率和前晚差不多。

  而出身赌博世家,素有赌王之名的永利,此时却在美乐吉赌场的监控室内,抓耳挠腮,心惊胆战。

  传奇再次上演。

  这时,小别墅的某间卧室里传出哀嚎:“爷爷啊,放我出去吧,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昆哥会赌個屁,他都赌不过我,但他脑子灵活,肯定是想出什么好法子在出老千,你让我过去学学吧,等我赢了大钱孝敬你啊……”

  “该死的!快点,赢率算出来没有?”

  “对!我估计目前在赌城的、有来头的港商全到齐了,段位太低的那种甚至没资格参入,李老板和他的家族,在港城显然是商业领袖级别的!”

  雷镇山啧啧两声,继而嘴角泛起苦涩,想他在刀尖上摸爬滚打一辈子,攒下来的家底还不足人家一晚上的赚头。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退一万步说,即使黄皮猴子有幸运女神眷顾,也没理由两个晚上的赢率几乎一毛一样!
  “滚开!”永利爆喝一声,喝退给他呈送李建昆的赢率数据的工作人员,遂来分屏显示李建昆那张赌桌的电视显示器前面,双手扒在两旁的大屁股头显示器边缘。

  永利双眼逐渐睁大,直至变成两盏灯泡。

  哪有人每天都能运气爆棚?
  “出来了老板,他的赢率是55.4%!”

  巴拉巴拉。

  纵是连雷镇山都微微咂舌,本以为是个亿万富豪,谁料竟是个百亿巨鳄。“永利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上了,加派人手,确保小李老板的绝对安全,永利如果怂了不敢动,必要时制造一点小麻烦,咱们这么尽心尽力地保护,至少要让人家知道。”

  他死死盯着监控显示墙上的某块电视屏幕。

  “嘿嘿,明白!”

  那只可恶的黄皮猴子又在他的赌场内大杀四方。

  “对啦,他真的这么会赌,前晚在美乐吉赢走八千多万?”

  “千真万确!”

  呼——呼——

  永利口鼻中喷薄着狂躁的热气,他强行压制住怒火,迫使自己冷静,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眨不眨盯在显示屏上。

  赌博不是考试,不是做工作,你本身有多大能力,所以无论怎么考,无论做什么业务,最终得到的成绩和业绩,都差不多。

  赌博最重要的是运气。

  没有人的运气可以随时随刻保持一致,精确到小数点以后。

  可恶的黄皮猴子在作弊,在作弊!我一定忽略了什么,可是21点这种的玩法,他能以什么手段作弊呢?

  算牌吗?
  什么人能靠算牌把赢率维持到55%以上?

  算牌,永利也会,他还认识很多会算牌的高手,不过所谓的算牌都只是估算,能达到这种赢率的闻所未闻,像21点与荷官对赌的玩法,本质上对庄家有利,倘若通过算牌能和庄家五五开,那已经可以称得上世界顶尖高手。

  “不对!”永利的眼睛定格在戳在李建昆身后的两名“保镖”身上。

  他回忆起一些画面,和这只黄皮猴子初见时,在金沙赌场饭店的卡拉OK包厢里,对方带的不是这两名保镖。

  那两名保镖身材魁梧,浑身肌肉疙瘩,不知比这两个瘦不拉几的保镖生猛多少倍。

  到敌人的场子来玩,有什么理由不带更厉害的保镖?
  “这两人有问题!”

  永利死死盯着两名伪装成保镖的华人留学生,好一阵儿后,终于被他留意到一个细节:在那只黄皮猴子捻着筹码,似乎准备双倍加注的时候,一名保镖躬身呈过自己带来的食品盒,黄皮猴子从中取过一块巧克力后,这一局直到结束,手再也没碰过筹码。    结果庄家19点,通杀。

  永利让工作人员回放录像,好几遍后,他确认,在保镖呈送食盒之前,那只黄皮猴子没有表露出任何想吃东西的意思,保镖主动送上了巧克力。

  这不正常!

  这是在传递信号!
  可恶的黄皮猴子未必会算牌,但他的新保镖会,或许两个都会!
  “老板,他们果然有猫腻!”监控部经理义愤填膺说。

  是啊,有猫腻,然而永利却怔怔发呆。

  知道了对方在算牌,又能怎样?

  算牌并不违规,甚至可以说是准许的行为。

  他永利会算牌,拉斯维加斯几乎是个人都知道,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和他玩牌,可绝没人说他是个老千。

  算牌是一种本事,是能耐。

  他之所以被人称之为赌王,不是因为他现在赌场经营得有多好,多大规模,正是源于这一点——他牌技高超。

  可望着那只黄皮猴子疯狂收割他的财产,永利又无法做到无动于衷,这个局必须给他破了!

  “派人轰走那两名保镖!记住,用客气的方式,不必他们离开赌场,只要他们远离那只黄皮猴子就行。”

  今晚赌场因那几十位华人富豪的出现,客户格外多。

  再说李建昆这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他扭头望去,发现过来几名赌场安保人员,分开人群,走到他的两名“保镖”旁边。

  “两位先生,你们不必在这儿站着,怪累的不是?到我们赌场来玩,你们的老板会绝对安全,安保事宜全权由我们负责。请两位移步到休息区落座,我们为二位准备了茶水。”

  “那、那不行,这么多人围观,我们要保护老板,万一谁突然从背后袭击呢?”李建昆的一名“保镖”说。

  “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也没事,我们安排两人接替伱们的岗位。”

  “……这、这不好吧。”

  “没事,我们很乐意效劳,你们老板是我们赌场今晚最尊贵的客人。”

  两名华人留学生哪拗得过他们?
  被半请半推从李建昆身后挪走。

  李建昆微微蹙眉,稍纵即逝,瞥一眼身后说:“不用你们保护,你们站在身后显得我像个罪犯样,走开。”

  “好的。”接班的两名赌场安保人员,乐滋滋离开,反正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三个算牌高手,一下失去两个,对李建昆的影响自然极大,而且旁边的纪静亚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

  那两名“保镖”,一个是哈佛数学系博士,一个是普林斯顿数学系博士。

  新一局开始,李建昆降低下注筹码,从五百万降到一百万。

  赌场监控室里,望着显示屏中的画面,永利哈哈大笑:“小比崽子,怂什么?有种继续豪赌啊!”

  紧接着,他扭头对旁边吩咐:“派老约翰上,他今晚在贵宾室里的手气相当不错,让他给我干翻这只可恶的黄皮猴子,把我的钱赢回来!”

  赌场大厅里,李建昆这张赌桌突然更换荷官,趁着这个间隙,刻意等待过几局以免露出马脚的他,小声在纪静亚耳边嘀咕一句。

  后者观摩一局后起身,从围观人群让出的过道中走出去,不用她靠近交流,两名负责“寻找战场”的华人留学生,留意到李大哥折损两员大将后,一直关注着这边。

  纪静亚递给其中一人一个眼色,遂款款走向赌场内绝对没有、也可能是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卫生间。

  这地方如果敢装监控,那些带着女伴过来的大客户,能把赌场砸了。

  纪静亚消失在卫生间的隔断墙后面后,约两分钟,收到眼神信号的华人留学生才不动声色潜过去。

  等纪静亚重新回到李建昆身旁坐下后,赌桌旁边围观的吃瓜群众中,也悄无声息多出两人。

  李建昆的铁三角式的护航队伍,再次凑齐,两名华人男留学生挤在人堆中毫不起眼,同时周围吵吵嚷嚷很嘈杂,他们用沉默表示赞同纪静亚的决策,如果对纪静亚的决策有异议,则会用咳嗽的方式提醒李建昆。

  倘若听见两声略微加工过的咳嗽(变调),李建昆会听取他们的意见,放弃纪静亚的意见,从而选择要不要加注或要牌。

  这非常考验耳力,李建昆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实则从重新把赌注提升到五百万后,一直竖着耳朵留意咳嗽声。

  不过这也有好处:在嘈杂的环境中,咳嗽声毫不显得突兀,不知情的人根本“听”不见。

  监控室里,刚高兴没多大会儿的永利,又方了……

  工作人员给他的数据显示:那只黄皮猴子的赢率仍然稳定在55%以上。

  失去很可能是两名算牌高手的帮助,居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你敢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