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丰堂,位于海淀翠微路,被人评为首都十大饭店之一,也是海淀唯一的一个。
始建于咸丰八年,迄今近两百年历史。
相传慈禧年间,饭店的张老板和李莲英的干儿子私交甚笃,慈禧因此有机会品尝到了惠丰堂的菜肴,大加赞赏,并亲题匾额,同时赐予御用“圆笼扁担”作为可随时入宫的标志。
每当慈禧想这口了,惠丰堂就会做好之后用圆笼扁担送进宫。
不提其他,由此可见,惠丰堂的菜相当有些火候。
李建昆今天充当司机,把新郎新娘接过来时,看见饭店门口立着一排红色纸板,生意不可谓不兴隆,什么“恭贺孔家乔迁大喜”、“热情欢迎外商考察团”等,却是奇了怪,不见老王家的喜牌。
片刻后,他明白了。
在二楼楼梯口处,立着一块大红纸板,上书大字:恭贺王山河先生和鲁娜女士新婚大吉!
惠丰堂二楼有个豪华宴会厅,今儿被整个包下来,宴开三十六桌。
王家的排场绝对到位。
就亲戚而言,鲁家的人更多,不过王山河在首都混迹多年,人脉相当不俗,这三十六桌宾客中,有三分之二还是男方这边的客人。
新郎新娘过来一阵闹腾后,鲁娜的家人,注意力立马落到李建昆身上。
“别别别,我一个晚辈不适合。”他被鲁娜的父亲和二叔,左右架着,往首席上拉。
这也引起现场其他宾客的好奇,他们大部分人并不认识李建昆。
鲁娜自家的人,自然知道许多旁人不清楚的事,比如楼下的那辆大奔。
而且,奔驰车只是一件礼物,甚至,不值一提。
昨晚小王和鲁娜还收到此人送的,一件吓死人不偿命的礼物——是一只大信封,里面只有一圈钥匙和一份房产资料。
位于港城太平山的一套别墅庄园。
已经装修好,拎包入住。
问他多少钱,他说不算贵。
后面一个姓陈和姓金的小伙子给透了底:打底港币三千万!
且不提王家,消息传到鲁家,鲁娜的家人们脑门震得嗡嗡响,都不敢对外说……知情者仅限于他们家人,和鲁娜的亲二叔。
他们十分好奇啊,小王的这个发小、小娜曾经的东家,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一知半解的人说不出个所以然。
知情人士三缄其口。
此人浑身透着神秘。
他不坐首席,鲁家老太太觉得自己也不够资格坐。
“别拉了,真不合适,我妈在呢,我再坐上去乱了辈分。”李建昆搬出老母亲,才好容易给自己解了围。
遂哧溜遁走。
相比起他的再三推脱,某个人并非王鲁两家的长辈亲戚,却在首席上坐得四平八稳,甚至觉得自己遭受了冷落。
“小鲁,他谁啊?”
这是个梳着三七分发型的中年男人,手上戴块进口西铁城表,他是鲁娜亲大哥的单位的副扛把子,皇城根下的一家机关单位。
名叫俞家富。
鲁华请他来参加这场婚礼,从入秋时说起,他能来,纯粹是看在鲁家已故老爷子的面子上,和他父亲有点交情。
鲁华就是鲁娜的亲大哥,一直陪坐在旁边,殷勤回话:“这是新郎官的发小,跟我妹妹关系也不错。”
“不就是一个小辈嘛,你爸和二叔至于非拉着他坐首席吗?”俞家富撇撇嘴。
“俞局您有所不知道,他、不是一般人。”鲁华神秘兮兮道。
“哦?怎么个不一般法?”俞家富问。
“这个……”鲁华欲言又止,一时又说不上来,他自己都云里雾里,再者,有些话属实不能对外讲,“他好像,买卖干得很大。”
俞家富嗤笑一声:“搞半天是个个体户啊。”
鲁华讪讪一笑,没应茬。
这时,李建昆溜到了二姐、妹妹和沈红衣那桌,首席上位置有富裕,老王和鲁父一起来拉玉英婆娘,非要她往上挪,和鲁家老太太挨着坐——
本来这位置是留给她儿子的。
而这个位置刚好在俞家富的上首,他本以为是鲁父的坐席,那他自然没话说。现在莫名其妙搞个女人坐过来,外加他认为他亲自到场,鲁家只派鲁华一个小辈招待,鲁父把他撂在一旁,跑去招呼什么个体户,非常失礼。
两股情绪交织在一起,火气一下窜上来,冷哼一声道:“鲁守平,你们家也是皇城根下有老传承的人家,怎么老爷子走后一点规矩都没了。”
鲁父瞬间明白他所指,陪上笑脸:“俞局,这老妹子不是外人,是新郎官的干妈呢。”
“干妈?咱老京城人讲传统,按理儿这个位置只能你坐。”俞家富不咸不淡说。
他却没想过,按照老传统,他的位置应该是鲁母的,与对面王家父母对应。
玉英婆娘很是尴尬,说过不挪吧,硬是被拉起来:“我坐那位子挺好,亲家哥,您坐,您坐。”
鲁父更尴尬,毕竟人是他拉起来的。
王秉权额头上有根青筋在跳,心说这王八蛋谁啊,鲁父刚才提过一嘴,他忘了。
此时李建昆这桌,李云梦耳聪目明,注意到什么:“二锅,伱看妈那边。”
李建昆眺目望去,只见老母亲一脸尬笑戳在饭桌旁,像是被人训了的孩子。他微微挑眉,放开桌子底下沈红衣的小手,起身走过去。
老王见他走过来,把玉英婆娘按到那张软包椅上:“妹子,就坐这儿,我说的!”
李建昆走近后,左右看看,笑着问:“咋回事啊?”
虽然没人告知原委,但从老母亲旁边座位上的那张臭脸上,他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可以确定一点,这不是鲁娜家里人,她父母兄弟,之前都见过。
“你谁啊你,摆张臭脸给谁看?这酒爱喝喝,不爱喝,滚!”
一般事儿,他忍了,但欺负他老娘,不行。另外今儿大喜的日子,这家伙搁这儿摆张臭脸,晦气!
“你说什么?!”俞家富蹭地站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屈尊降贵到这儿,居然有人让他滚?
旁边鲁华汗如雨落。
鲁父赶忙打起圆场,夹在中间一个也不敢得罪,笑得比哭还难看。
鲁母也在救场:“二位消消火,今儿是山河和小娜的大婚之日,你们都多担待点……”
“哼,当我爱喝这酒啊!”俞家富作势要走,不过,想起对方让他滚……又四平八稳坐回位置,双手环胸,“一个个体户,有俩臭钱,嚣张个什么?”
自己被骂,今天这场合,李建昆可以不去计较,他冷冷说:“你,给我妈道歉!”
俞家富两眼朝天看。
“建昆……”老王一直没动,李兰走上前拉住李建昆的手,“给姨个面子成不?你看今天这日子,有事晚点再说行吗。”
李建昆深吸一口气,压制下火气,朝俞家富说:“这事儿没完。”
“我还见了鬼!我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俞家富嗤之以鼻。
李建昆踱步离开,眼睛仍盯在他脸上。
这人是谁,他不知道,不重要。
欺负他老娘,天王老子也不行。
小王和鲁娜回到首席时,浑不知刚才发生的事。中午十二点,婚宴正式开席,上到六个菜时,酒店门口鞭炮齐鸣。
天知道买了多少炮仗,几分钟不见熄火。
也炸出来饭店里的不少食客,看热闹。
惠丰堂的二楼除了豪华的宴会厅外,周围还环绕着十二间雅座包厢,其中一扇房门被拉开,走出几名西装革履的人,周边还簇拥着一群干部打扮的人。
“内地的婚礼好热闹呀。”
“系啊,比我们港城热闹多了。”
“我比较好奇的是,内地民众的生活水平,似乎比传闻中高不少啊。”
几名西装革履的人谈笑议论。
干部打扮的众人忙不迭搭话,脸上皆透着点与有荣焉。
这是几名港城过来考察的大富豪,有意在首都投资大项目,越是让他们目睹首都的繁华,自然越有助于投资的落实。
这群人阵容不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头不简单,他们从包厢里走出来,也吸引了喜宴上一些人的目光。
对喜宴兴致缺缺的俞家富,正是其中之一。
他起先只是不留神扫到,似乎发现熟悉的面孔后,眼睛对焦好望去,不由得怔了怔,接着起身眺望,发现确实没认错人后,赶忙离席,屁颠屁颠小跑上前。
“这不是廖部吗?
“侯局也在。
“张主任。
“陈所。”
…
俞家富逐一喊人,人未走近,双手已经伸出来,哈着腰。
“哦,小俞啊,这么巧,亲戚家的婚宴?”
这帮人搭话时,几名港商因被俞家富拉扯过视线,眼神向宴会厅方向望去,其中一人陡然注意到什么,面露诧异,定睛一望,更是满脸不敢置信——
万万没想到,在内地一家小饭馆的婚宴上,竟然能遇到这个人。
“大刘,你看那边,是不是我眼花,那是……李先生吗?”
被他称呼为大刘的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打量,看清他所指的人后,着实愣了愣。
还真是!
虽然那人坐在边角的一张餐桌旁,看起来像个小透明似的。
无法理解,不过化成灰儿他也不可能认错。
大刘一时喜出望外。
要知道,那晚在华资大聚会上,他有意结识这位李先生,名片掏出来手都举酸了,硬是没找到机会——
围在李先生身边的人,任何一个都不是他能说“喂,麻烦让让”的。
大刘捋了捋衣领,抚平灰色西装上的褶皱,掏出自己的鎏金名片夹,带着股兴奋,大步流星走过去。
另几名港商做了和他差不多的动作,紧随其后。
他们这齐刷刷一动,倒是把陪同的一众干部给搞懵了,啥情况啊?
又是整衣服,又是掏名片做准备,仿佛要拜见什么需要他们巴结的大人物。
问题是,别说这家饭店,整个京城,又有几个人配让这几名港商巴结的?
要知道,他们每一个都是亿万富豪!
所以上面才特地派出一只多部门协作的经济工作组,名义上是开展工作,其实说白了,就是让他们来巴结这几位大富商的,以便促成几个重大经济项目的投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