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王大奎再出现的时候,车斗里多了一块木板子。

  木板子是长方形的条板,上面刷有黑漆。

  长度跟大商铺门口的招牌差不多,宽度也跟大商铺门口的招牌差不多。

  李爱国走近仔细一看。

  上面还有几个鎏金的大字:“何家当铺”。

  四周还雕刻了雷纹,气象万千的雄浑。

  尼玛,还真是大商铺的牌匾。

  李爱国皱起眉头:“大奎,这是啥玩意,不是让你找木板子的吗?”

  “嘿嘿”王大奎露出大白牙,得意洋洋:“本来我也准备去木材厂来着,突然想到隔壁王大毛家前些年,在街上捡了一块牌匾,一直放在家里没用使处,我就花了半斤大米换过来了。”

  前些年。

  很多黑心商人自知以后会有麻烦,所以纷纷离开。

  商铺内的东西,能变卖的变卖,不能变卖的就扔下不管了,商铺的牌匾更不用提了。

  那时候很多老百姓专门沿街捡牌匾。

  这玩意光滑平整,还是很结实,可以当成椅子面儿。

  李爱国伸手在木板上敲了敲,木板发出浑厚的声音。

  他咦了一声,剥开牌匾上的一块黑漆,露出了朱红的底色。

  质地细密,木纹十分的笔直且又细又浅,表面光滑细腻,发出诱人的光泽。

  王大奎这会也看出了异样,凑过来瞪大眼:“好家伙,这块牌匾竟然是紫檀木的。”

  “啪”

  他的脑袋也被拍了一下。

  李爱国收回手,训斥道:“没文化的家伙,什么紫檀木,这是红木!”

  “管它红木还是紫檀木,到了咱们这里集体废品店,它就是废品。”

  王大奎丝毫没有捡漏的兴奋劲,郁闷的挠了挠头。

  李爱国一时间竟然有点无语。

  看来还是得加强职工的业务水平。

  要不然就算是收到了远古青铜器。

  这两个货也会当成破铜烂铁,作为生产材料,送到工厂里。

  嗯,家里有几本跟文物古董有关的书籍。

  等明天带来,让这两个家伙背熟了。

  不过。

  王大奎倒是没说错,这玩意在后世价值几十万,在废品店里就是废品。

  一块破板子,李爱国也没有收藏的心思。

  指挥王大奎还有张二炮把牌匾从倒骑驴上抬下来。

  请何雨水到供销社买了一瓶黑漆和一张红纸。

  用黑漆把当铺的名字糊上,在上面蒙上红纸。

  红纸上书:“南铜锣巷集体废品店代购点”几个大字。

  刘大娘在旁边看得频频点头:“以前吃人喝血的当铺,现在变成了为人民服务的废品收购点,都是收废品的,意头却完全不一样。”

  李爱国冲刘大娘竖起大拇指。

  瞧这老太太,思想觉悟是越来越高了。

  这年代集体商店开业,都要举办仪式。

  李爱国决定把开业的日子放在明天上午。

  请刘大娘和雨水通知街坊四邻。

  又让王大奎和张二炮骑上倒骑驴,拎着铜锣,在附近的小胡同里吆喝。

  他则骑上自行车返回了机务段宿舍。

  今天张雅芝说好的,到铁道法院办完离婚手续后,就会来大杂院帮忙。

  一整天却没见到人影。

  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骑上双人自行车,迎着火红的夕阳,回到机务段里。

  李爱国刚进大门,就被保卫干事喊住了。

  “李司机,你正好回来,武装部的牛部长请你过去一趟。”

  武装部那可是机务段里铁口的衙门。

  无缘无故的请人过去,一般都不会是好事儿。

  “牛部长?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李爱国皱皱眉头,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过去。

  “您总是这么客气。”

  保卫干事讪笑着伸手接过,拢在袖筒里,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道:

  “别害怕,你们131包乘组的都被请去了,不会有啥大麻烦,听说跟你们包乘组里一位姓张的组员有关。”

  他似乎意识到多话了,连忙缩缩脖子,转身进到了屋里。

  姓张的组员.难道是张雅芝?

  炎炎夏日,知了趴在大树上拼命叫唤,让人心烦。

  李爱国觉得天气突然冷了。

  “姓名?”

  “李爱国。”

  “年龄?”    “十八岁。”

  “家庭出身?”

  两个小时前。

  131包乘组的同志被通知到武装部后,牛部长向他们宣读了内部审核的决定。

  原因未知。

  不过机务段所有人都清楚,由武装部组织的内部审核,往往跟泄露有关系。

  更何况牛部长身后站着的两个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同志。

  那阴沉的脸色。

  标准的站姿。

  冷酷的眼神。

  都说明了他们身份不一般。

  这些人身经百战,具备狡诈如狐,洞察入微的特质。

  李爱国从他们身上闻到了五人小组老黑的气味。

  白车长当时就急眼了。

  她很信任自己的组员。

  131乘务组刚打破了全局的安全记录,这个时候进行内部审核,明显是有人泼脏水。

  她刚想辩解几句,就被牛部长生气的打断了:“白车长,内部审核是总段直接下达的命令,我希望你能够提高思想认识,主动配合。”

  听到是总局的指令,白车长顿时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

  从白车长开始,然后是曹文直,排队梳辫子,一个一个来。

  审核从下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深夜,一直持续着。

  包乘组的成员被关在大会议室内,饭菜都是打好送过来的。

  牛部长叫一个名字进去一个。

  其他人就是在漫长的等待中煎熬。

  李爱国是最后一个。

  机务段武装部的黑房间内。

  吊在屋顶的灯泡“滋滋”作响,时不时的闪烁两下。

  对面而坐的两位灰色中山装神情严肃。

  气氛有些凝重,山雨欲来风满楼。

  主持审问的是武装部老牛,在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后,就是开始直入主题。

  “听说你跟张雅芝同志关系很好,你们之间是否有超越同志之间的感情?”

  “绝对没有!”

  李爱国站起身斩钉截铁的说道:“污蔑,这纯属是污蔑!”

  牛部长摆摆手:“请不要激动,我们已经做过全面研究,确定你们之间是清白的,要不然谈话的地点就不会在这里了。”

  李爱国暗松一口气。

  无论张雅芝牵涉到什么事情中。

  自己要是被扣上这顶屎盆子,事情就麻烦了。

  跟后世的笑贫不笑娼不同,乱搞男女关系,乱搞男女关系在这个年代可是大忌。

  有些人管不住裤裆里的那玩意,最后的结果都不太好。

  比如。

  前机务段刘副段长。

  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还是没有被证实的那种,现在却被下放到检修站。

  牛部长接着问道:

  “李爱国同志,请问张雅芝同志是否向你打听过列车上的事情?”

  李爱国这半年来,经历了好几次审核。

  此时已经缓了过来。

  如实地作了回答,颇有点轻松自如。

  “张雅芝是乘务员,我是司机,我们一般在回程的时候,聊一会天,所涉及到的内容,都是工作和生活上的琐事。”

  在他回答问题的时候,那两位中山装一直紧盯着他。

  等回答完,牛部长看向中山装,见中山装没有表示,再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好家伙,这两位是人肉测谎机啊!

  只是咱李爱国没有什么好撒谎的。

  因为张雅芝确实没有询问过什么事情。

  牛部长此后的问题,大多是围绕张雅芝。

  从她平日里是否关注过软包车厢内乘客的身份。

  到是否议论过什么大事,什么关系,当时她的意见是什么,再到李爱国的看法又是什么,为何会有这种看法。

  李爱国被这一个一个要命的问题,问得汗流浃背。

  他猛然站起身,大声说道:“牛部长,张雅芝并没有同我议论过这些事情。

  不过我可以表明自己的观点。

  从我加入机务段,就一颗红心跟着走,砥砺奋进志不移。。

  您想要侮辱我的信仰,不如手枪掏出来,就搁这儿逼了我。

  看看血是不是红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