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的夜晚,春风暖暖、花好月圆。

  刚离开饭桌没多会的许沐春,就被家里的一阵电话铃给叫了出去。

  “究竟出什么事了,”

  已经坐进小轿车的许局长,焦急的问道: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第一批许愿广告的后半部,不是还没播出吗?”

  这一会连家还没回的韩科长,也在纳闷:
  “详细是个什么情况,同志们还在不断了解中,不过根据订货电话的内容来看,应该是和许愿火柴的新包装有关。”

  “新包装,”许沐春:“统一的两个火柴厂,用得不都是新包装嘛,怎么这会才有反应?”

  “许局,”韩科长:“我说的是江山设计的那批新包装。”

  “一卖9盒的那种?”

  “对,就是那款9连盒的……”

  此时此刻的浦江街道上,一辆白色的浦江牌小汽车一路前行。

  直到开进了统一火柴援外一厂,才推开了车门。

  “许局长?”火柴厂厂长,赶紧迎了出来:“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许沐春快步向前,走进了灯火通明的生产车间。

  “怎么样?”许沐春直接谈工作:“能按时完成计划吧?”

  “应该没问题,”厂长汇报道:“目前我们厂的职工,正在加班加点的赶制。”

  走在车间里的许沐春,拿起了一根火柴瞧了瞧:“注意,再急也要保证质量。”

  “这个您尽管放心,”厂长道:“自打重新开工后,咱们厂的职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积极了。”

  “能不积极嘛,”跟在一旁的车间主任笑道:

  “照这么干下去,别说是恢复奖金,这一个月的加班费都能赶上对面的浦江火柴厂了。”

  几位跟前跟后的厂领导,说着说着就激动了。

  其实他不说,许沐春这会也注意到了。

  火柴厂车间里的每一位工人,举手投足都是奔着先进去的。

  下一秒,就在几位领导交头接耳的时候,车间里的一位工人发现了他们。

  “您不是上回来咱们这的市局领导嘛,那位年轻的小伙子怎么没一块跟来?”

  “领导,”又一位女同志也看出来了:“听说咱们厂这次的广告,在国外的反响特别好。”

  “那位小同志设计的新包装说是都买空了,他人呢?这次怎么没跟您一起过来呀……”

  直到他们前期生产的火柴被一车车运出了大门,厂里的职工们才想起了之前那位,站在车间里挥手高呼的年轻人:

  【相信大家一定能生产出更多更优秀的火柴,踏出国门、走向国际。

  在为国家赚回大把外汇的同时,也把咱们自己的小家置办的风风光光、和和美美。】

  当许沐春再次走出车间的时候,脚步明显比之前更有力了。

  “也就是说,”

  许沐春总结道:“你们两個厂的生产力是可以保障的,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新包装的供应量跟不上?”

  “是的许局,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和浦江包装印刷厂的同志联系过了,”

  厂长正为这事着急呢:“可那边的同志表示,不可能因为我们一个厂就安排加班。”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现在就找他们去,”

  韩科长开门、许沐春上车:“统一两个火柴厂刚有点起色,谁都别想影响咱们赚取外汇的步伐……”

  ……

  燕京、芳嘉园。

  入夜后的胡同,明显比以往热闹了不少。

  王世襄的小院中,一张紫檀的八仙桌上,搁满了主人的拿手菜。

  糟熘鱼片、糟熘茭白、糟熘冬笋、糟蛋海参……

  “怎么样小江,”王世襄特傲娇的笑道:“我的手艺还行吧?”

  “您别说,真不比听鹂馆的伙食差,”

  坐在院子里的江山,还挺好这一口的:“尤其是这道糟熘鱼片,我一人都能把它吃光喽。”

  “有你这句话,”王世襄表示:“我每天都能给你做一条。”

  “那敢情好,我可就等着吃了。”

  “老三,”江河咪了口酒问道:“你今天真去坐地铁了?”

  “嗯。”

  一想到白天的种种,江山就觉得刺激:“不过比不了你们今天坐的那款,我看着……也就大辫子公交那么长吧。”

  “看把你给得瑟的,”黄永钰:“这次怎么不叫上我们了?”

  “连我都是被临时拉过去的,”

  江山一回来就招了:“您都没瞧见我当时那样,看着小车直奔ZNH的时候,人都看傻了。”

  “换我也得傻,”江河:“别说进去了,就我刚刚在电话里说的几句,咱爸半响才回过神。”

  “这卢旭章究竟找你干嘛去了?”王世襄好奇道:“请伱在ZNH吃饭?”

  “比吃饭还要好,”

  江山不瞒他说:“这会都不是外人,我就照直说了,卢局他呀……分给我了一套房。”

  此话一出,在坐的三位一起懵了!
  江河:“分房?”

  黄永钰::“多大?”

  王世襄:“燕京的?”

  “这次大发了,”江山尽量笑得不大欢:

  “听说都赶上一个特大套了,不过可惜的是房子不在燕京,还是在浦江的徐汇。”

  江山这算是和徐家汇干上了!

  “可惜了,”

  王世襄是真觉得可惜:“要是分在燕京的话,我就把这屋子里的家具全送给你。”

  “……”江山:“您可别开玩笑了。”

  “我跟你说小江,”王世襄一本正经道:

  “可真不是在开玩笑,送给你比送给旁人还放心点呢。    至少你知道疼它们,不然搁我这要是真有一天给点了,那才叫冤呢。”

  王世襄说罢,转头看了眼和自己屋子连成一片的五间小厨房。

  下一秒,江山与江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看着还真是……”江河缓缓说道:“挺糟心的。”

  “对了,”黄永钰这会想了起来:“你不是说要给文物局打报告捐了这些家具嘛?”

  “报告早递上去了。”

  “他们怎么说?”

  “别提了,”王世襄:“和上次的文化局一样,人家根本就不承认这是文物。”

  黄永钰:“这次没再发你两个灭火器了?”

  “我这次人都没见到,”王世襄:“他往哪发啊?”

  此时的江山,保持沉默。

  和上辈子一样,这当会的年代,根本就没拿明清家具当回事。

  就像当初白送都不要的浦江博物馆一样,燕京的文物单位也不拿它当干部。

  “您不提这茬我倒忘了,我那徐汇花园的宅子里还搁着一把交椅呢!”

  看着王世襄堂屋里的两张玫瑰椅、一把交椅,江山也想到了他的头把交椅。

  “这椅子为什么要叫头把交椅,”江河一直想不通这点:“我看着还没有官帽椅气派!”

  江山笑着和对方碰了一杯:“如今连二哥都开始上眼了。”

  “其实,”江河表示:“都没有沙发坐着舒服。”

  “你小子懂什么,”王世襄下场了:
  “就江山在火柴厂寻的三把椅子,随便拿出一张来都得称王称霸。

  尤其是其中那把交椅,我替它收拾的时候看过了,比我这张的成色都好。”

  “是嘛,”

  反正江家的俩兄弟是一点也没瞧出来:“好像都差不多。”

  “你们别瞧看着差不多,”王世襄道:
  “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交椅也分很多种,最早的时候,只有皇上才能坐。”

  黄永钰也帮腔道:“所以,只有它才能叫头把交椅!”

  “交椅最初是给皇上行军打猎时坐的椅子,”王世襄道:
  “刚开始的时候就是一张胡床。

  等日子长了,就一会加个靠背、一会加个扶手,就变成了头把交椅的模样了。”

  江河:“胡床?”

  “此床非彼床,”王世襄:“我说的胡床其实就是咱们的帆布马扎,这玩意最早是唐代那会的胡人带进来的。”

  “就是它呗!”江山指着院角的一张小马扎。

  “对对,就是它,”王世襄笑道:“我当初其实也没拿这些东西当回事,直到一回在陈梦家那见到后,才彻底迷上了这玩意。”

  “同样的东西,”黄永钰回忆道:“摆在他这和摆在陈梦家那就是两回事,人家那才叫艺术,搁你这也就只能叫家具了。”

  江山点点头:“陈设艺术!”

  王世襄苦笑了一下:“现如今,连家具都称不上了。”

  看着码在一块堆的明清家具,王世襄此刻的心情也就江山能体会了。

  “叔,”江山稍稍顿了顿:“您说我在这附近买套四合院怎么样?”

  此话一说,旁边的三位陪着他一块顿了顿。

  王世襄:“你说你要买什么?”

  黄永钰:“四合院?”

  江河:“老三?”

  “哥,”江山深情的看着二哥:“一直以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咱们的首都……安个小家!”

  虽然这好像不是老三上回提出的心愿,但江河还是在第一时间看向了黄永钰:“怎么才能在这安个小家?”

  黄永钰一听,第二时间看向了王世襄:“你说呢?”

  “……”没人看的王世襄,仔细琢磨了一下:“陈梦家在钱粮胡同的宅子,正好还空着。”

  “对啊,”黄永钰看着江山道:“那套宅子不错,至于能不能买到手……就看你的本事了。”

  “走,”江山知道钱粮胡同离这不远:“咱们这就瞧瞧去。”

  二十来分钟后,

  江山一行,走到了钱粮胡同34号的门牌前。

  看着眼前熟悉、斑驳的大门,王世襄的眼神明显暗下了几分。

  “这套四合院,两进18间,”王世襄对江山道:“连抽水马桶都是陈梦家从国外背回来的。”

  “这套房子已经挖好厕所了?”这消息对江山来说,倒是个卖点。

  “不错吧,”王世襄抬手一指:
  “这宅子原是我二舅家的,当时见梦家兄四处找房子,便带他过去瞧了一眼。

  没曾想他一眼就瞧上了,更没想到的是,现如今我又把你给带来了。”

  “缘分啊,”

  江山笑着在院外来回走着:“两进18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

  浦江的夜,眼瞧着就深了。

  在星星点点的小雨飘下时,独自一人坐在小屋里的江妈又开始想孩子了。

  叮铃铃……

  忽然,一串电话铃音响了起来。

  “喂,”江妈赶紧跑去了堂屋:“是小鱼吗?”

  “雷好啊,请问江山先生回来了吗?”

  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但江妈一听就知道是谁:“没呢。”

  “那请问我怎样才能联系到江山先生?”

  “侬今天肯定是联系不上了,”江妈道:“估计江山先生现在还在ZNH没出来呢!”

  黄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