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一台收音机,每到饭点爷爷就会提前打开,里面总是播放着各式各样的故事。

  有讲历史的,说三国,道强汉,慕盛唐,讽弱宋。

  也有说相声评书的,三教九流,形形色色。

  有一回一家人正吃着饭,收音机里播起常山赵子龙。

  说的还是长坂坡之战。

  三国嘛,在那个娱乐生活贫乏的年代里,男女老少大都喜欢听上两耳朵。

  说那赵子龙七进七出长坂坡,观其枪法有三十六式,或挑,或捅,或快或慢,招招精妙,勇猛无比。

  听到这全家人不自觉的竖起耳朵,

  他爷爷甚至当场拍桌叫好,恨不得化作那赵子龙去战场厮杀一番。

  收音机里男声还在继续。

  那赵子龙自是勇武,但那长坂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仅长得我见犹怜,还是个风
  后面的内容陆远没听着,只记得收音机当场被老妈给没收了。

  他爸和他爷两个大老爷们愣是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敢说。

  自此以后,那收音机也再没见过。

  现在回想起来,嘿,多大点事啊。

  时间真快啊,转眼间自己就长大了!
  这人呐,大概是当你看到波涛汹涌这个词,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不是大海时,也就意味着长大了吧!

  陆远眼神飘忽,暗自出神。

  “陆远,你看我这样对吗?”

  清脆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抬头,刘施施双手握着枪,红着脸,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额头悄悄渗出汗珠,几缕发丝贴在额上。

  围着她转了一圈,陆远摇头:“你这握枪的姿势不对啊!”

  刘施施仰着脸,道:“哪里不对,伱之前不就是这么练的吗?”

  陆远找来一根木棍,依次点向对方的腰,手,小臂。

  “握枪也有讲究,双手握枪,右手握枪根,置于右腰侧,前后托枪,两手之间的距离不宜过大,尽量缩小两手之间的握距。”

  刘施施点点头表示理解,尝试着调整双手。

  陆远看了两眼,还是不太对。

  实际上他能轻而易举看出刘施施动作中的多处错误,是因为私下做了不少功课,甚至翻看了一些与枪术相关的书籍。

  他能迅速掌握陈导教的动作,可不仅仅靠的身体素质。

  陈珑羡慕他的天赋,可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天赋异禀,不过是把功夫花在暗处罢了。

  走到刘施施背后,陆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触感细腻,还有些凉意。

  刘施施微微愣神,轻咬嘴唇,没有做声。

  接着她耳边传来声音:“两手距离要适当,否则出枪时会感到不协调,姿态也不美观。”

  温润的呼吸在耳旁缠绕,痒痒的像是无数只小绒毛蹭来蹭去。

  脸有些发烫,还伴随着一阵酥麻感,顺着耳垂一直往下。

  刘施施强忍着羞怯一把将陆远推开,低着头:“我,我去喝水,待会就回来。”

  说完她匆匆往休息室跑去。

  被推到一旁的陆远感到一阵疑惑,喝水,刚才不是给了她一瓶吗?

  直到看清对方通红的耳朵,他才回过味来。

  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内心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

  事实证明,女人这种玩意放起鸽子来毫无征兆。

  陆远在训练室等了许久,也没见到刘施施回来。

  期间,何润冬端着本破书在他面前来回晃了七八趟。

  陆远实在好奇,一把将他拉住:“冬哥,看什么呢?”

  何润冬挥了挥手中的《资治通鉴》。

  “我对宋朝不太熟悉,打算先了解一下,免得拍摄时出问题。”

  何润冬出生于美国,13岁又被父亲送往加拿大,直到成年后才回到湾湾歌手出道,因此对华夏的历史并不熟悉。    陆远倒是能理解,毕竟是在国外长大,能想到在拍戏前特意了解剧本的历史背景已经算是称职了。

  想了想,他提醒道:“这样啊,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宋朝的史记看多了容易让人抑郁。”

  何润冬不解,一脸迷茫。

  陆远也不解释,笑道:“我有个关于宋朝的段子,你要不要听。”

  “当然,你快讲!”

  陆远:“说是宋朝时期有一个蒙古士兵被俘。

  他对宋军看守说他们的大汗很了不起,每天都去前线一次。

  宋军看守却笑着摇头,并且说他们的皇上更加了不起。

  因为皇帝根本不需要走动,前线每天都在向他靠近。”

  何润冬愣了两秒,紧接着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

  实际上他压根不明白这段子哪里好笑。

  也是,毕竟不是在大陆长大的。

  陆远自讨没趣,胡扯几句匆匆离开。

  小白楼,宿舍。

  陆远倒在床上,脸上盖着份剧本。

  本子挺厚,扉页上写着《少年杨家将》。

  他刚才闲着没事又过了遍剧情,虽然早就知道关于杨家将的故事多是杜撰,却仍然为里面的人物感到悲伤与不值。

  为大宋昏庸的皇帝感到羞耻,为杨家的悲壮感到痛心。

  历史的尘埃里,多少庸臣昏主白享富贵,多少忠臣义士舍身成仁?

  这个世界上,所谓的恶人有恶报,其实并不真实。

  面对现实,多数人总是习惯性地选择逃避,而非正视。

  因为正视意味着面对刀锋,什么样的人才能有勇气面对刀锋呢?

  在杨家将中就有这么一帮人。

  金沙滩战役,杨家父子八人奉命跟随皇帝前往议和,八人去,俩人回。

  大朗,二郎,三郎战死沙场,四郎失忆被辽国公主所救,身陷敌国。

  七郎回营求援,却惨遭潘仁美陷害,公报私仇。

  好不容易在士兵的掩护下逃出,又遭遇辽军围堵,终是万箭穿心难逃一死。

  杨家众将士在前方奋战,后方潘美仁却在勾结辽人栽赃陷害,致使杨业一头撞死在李陵碑下。

  杨家众人当真不清楚宋太宗的为人,真的不知道朝廷上有奸臣恨不得他们死绝吗?
  他们知道,至少杨业是清楚的。

  但他没有迟疑,毅然决定前往。

  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守护的从来不是什么宋太宗,不是朝堂上那群衮衮诸公们,甚至不是大宋。

  他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战,守护的是那黎民百姓,而非王朝的碑石。

  陆远面试时和蔡依侬说喜欢佘太君,那只是单纯为了获得角色,实际上他心中最敬重的还是杨业这个人物!
  杨无敌,何谓无敌?

  一个人有了恐惧,再破除恐惧,那才是无敌。

  杨业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和平希望,定将义无反顾,全力促成。

  在那个年代,放弃小我,成全大我,为了苍生抛头颅洒热血,那才是仁义。

  可叹,自古忠臣难善终,唯有小人长戚戚。

  呸,什么弱宋,什么狗屁宋太宗。

  无能又多疑,废物啊!
  陆远愤愤地将剧本扔开。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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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