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百安大长公主掌权后,对人口流动和女子的约束在逐步放松,大家伙对走出去多看看的向往在萌芽,身未行、心先动,盖满北直隶各大驿站印章的“驿站卡”便成为了新一任的流行。

  前来选购文创的姑娘们几乎人手一册。

  显金问得和善,对方却答得轻蔑:“驿站卡?本姑娘想去便去了,何曾需要劳什子的驿站卡来望梅止渴!”

  噢,不买啊。

  那没啥好说的了。

  显金平静地点点头,随口道:“那您自便吧。”

  随即启步往里走。

  被忽视的痦子姑娘登时火气快要从那颗痦子溢出,环视一圈后,冷笑一声:“原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店!如今来看,你搞出的那些动静,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只能招揽没见过世面的女人——”

  痦子姑娘顿了一顿,“和男人!”

  周围的姑娘听后,面容露出几分委屈——她们只是来买点东西,怎么就被扣上了没见过世面的帽子.
  显金止住步子,转过身来,面目清冷,语声淡淡:“开门做生意,要笑迎八方客,但对你这样找上门来辱我客人的怪诞,笑也不用笑了,迎也不需迎了——明婶、肖嫂子,送客!”

  两个膀大腰圆的嫂娘一声令下,横肉狞笑,一边撂袖子一边朝痦子姑娘走去。

  痦子姑娘一声厉喝:“我看谁敢挨我一分毫!”

  显金右手食指与中指轻轻一勾,两个嫂娘疾步如风。

  周围有姑娘认出了痦子姑娘,低呼一声,随即双手捂住嘴巴,一双眼睛滴溜溜转。

  “.这是文绍郡主和周国公的长女!宗室姑娘少,这位又是宗室头一位出生的姑娘,一向颇受宗室的看重和喜爱,周岁时就请封了县主的!”

  “好些年前,意欲与忠武侯议亲,逼得忠武侯日日与影形不离就差昭告天下他诚然是个断袖了如今忠武侯却啧啧啧”

  这下所有姑娘眼珠子都开始滴溜溜转了,一会儿落在痦子姑娘身上,一会落在显金身上。

  这是未遂的前任来寻现任的仇了哇!
  哇哇哇!
  虽然被骂没见过世面,但这种鬼热闹见一回少一回!
  显金也知道渊源了。

  乔徽呀,男人呀,祸水呀。

  显金眯了眯眼看向痦子姑娘:这姑娘脑子不太灵啊,对男人,一般要就事论事,牵扯另一个女人也没啥用。

  显金手抬了抬,嫂娘们前进的步伐慢了下来。

  显金语气缓和了些:“您既不想出店,那便慢慢看吧,除却驿站卡,折扇、书签、香笺.也都精巧。”

  显金受张妈妈数年如一日的荼毒,于热闹一事很热衷,街头两只狗打架,她都想知道为了哪根骨头——但,对自己成为热闹风暴中心,还是算了。

  商人嘛,做生意可以出风头,其他事就算了,保持一点神秘感,对卖货有好处。

  显金转身欲离,却被痦子姑娘狂怒的声音留住:“你对有权有势的男人就投怀送抱,对我们姑娘就避之不及,这就是你做生意的道理吗!?”

  痦子姑娘见显金停下了脚步,一声冷笑:“商贾就是商贾,人贱无药医!仗着救过乔大姑娘,又是赖在侯府,又是在小巷子里和男人亲亲我我——我告诉你,也就是现在!早三年,你早就被浸猪笼投河了!”

  三年前,正是昭德帝借助李阁老大力推行理学的时候。    痦子姑娘很怀念那个时候。

  如今算什么?
  礼乐崩坏啊!
  女人出来抛头露面,还受人追捧!

  难道男人就喜欢这种不守规矩的女的?!
  乔徽原先只是个有些名气和狂气的书生,靠乔家家世和一张脸,进京后引来了一些追捧。

  她也觉得还行,便央了娘亲去议一议。

  谁知那人不知风情,一边嚷着搞断袖,一边飞也似的逃回了南直隶,倒不尴不尬地将了她一军。

  后来她听说乔家倒了,那人也逃了,不知去向,贵公子一朝成了丧家犬,她高兴之余略有欣慰——果然她命好,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

  可谁曾想,那男的风光无限地杀回来了!
  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杀回来了!
  她恨得牙痒痒!

  愤怒,在听闻那男的和这女的的风流韵事达到了巅峰!

  坊间传得旖旎:什么耳鬓厮磨!雪中白头!伞下微光!

  她气得想把京师城炸了!

  这是私通啊!一个贱男一个贱女无媒无聘苟合啊!

  人家看着都是这副荒唐样子,背地里还不知道这女的怎么跪怎么舔呢!

  这男的到底什么眼光!?

  她出身贵重,对他助力无限!

  这男的居然宁愿要一个没骨气没家世没地位的女的!
  呵呵,一定是因为这女的够舔吧?

  痦子姑娘见这女的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觉脸上浮出讥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个样子还卖纸?莫要教坏读书人!——识相的,自己收拾收拾哪来的滚回哪儿去!”

  显金终于抬起头,刚想说话,身旁却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和缓县主一口一个贱,一口一个浸猪笼,知道的晓得县主双眼不揉尘,不知道还以为县主在哪个乡坝子里长大的,天天都听婆子嚼舌头账呢!”

  显金看过去。

  不远处的货架后,站了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官话说得不太正宗,有点大碴子味。

  痦子姑娘眼风一扫,见是个面生的姑娘:“你又是哪里来的小丫头!”

  小姑娘头昂得高高的,几个步子就站了出来:“我爹是奴儿干都指挥使!上个月承殿下旨意回京述职!”

  痦子姑娘有些无语,如今真是什么人都敢在京师城狂吠了。

  这比天边还远的地方来的小官之女,还搞上路见不平那一套了!

  痦子姑娘面上讥讽之意愈深:“小妹妹,你们那儿蚊子都舍不得下脚,与京钟的风气多有不同——且噤声吧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