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山河发布的这道密令,在送往北方的路上,便被惊鸿楼截获了。

  惊鸿楼没有阻止,一边将密令放行,另一边火速通知京城。

  柳山河,天下权势榜上仅次于何苒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万千人的关注。

  密令内容是李锦绣和陆畅一起送过来的。

  看到祖孙俩携手同来,何苒有些诧异,自从陆畅正式接管惊鸿楼,李锦绣已经放手了,除非是何苒找她,否则她不会过问惊鸿楼的事。

  今天怎么和陆畅一起来了?
  陆畅把手抄的密令送到何苒面前,何苒看到之后怔了怔,看看李锦绣,又看看陆畅:“这就是你请你祖母一起来的原因?”

  做为京城惊鸿楼大掌柜,陆畅要把各地送来的消息收集整理之后,再送到何苒面前,因此,她看到这份密令时,和何苒一样怔住了。

  她甚至以为这道密令并非柳山河亲自下发的,会不会是手下人揣摩了柳山河的心思后发出来的。

  同为密令,柳山河亲自下发与手下人代发,其重要性是完全不同的。

  因此,陆畅来见何苒之前,先去了武安侯府,接上了祖母。

  惊鸿楼有保密的纪律,因此,直到此时,身为前任大掌柜的李锦绣还不知道宝贝孙女为何要让她一起过来。

  何苒把那份情报递给李锦绣,笑着问道:“看来他要找的人就是何盼了,可是小葵收养何盼时,何盼还是婴儿,哪怕柳山河当时见过她,可她也只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而已,柳山河如何能确定,十几年后,这个孩子的长相会酷似他的?难道他家的孩子全都随了他,而没有随母亲的?”

  李锦绣哈了一声,看一眼陆畅:“得,小畅儿走眼了,柳家儿女的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活到这把子岁数,也没见过谁能确定生下来的儿女只随自己,而不是随当娘的。”

  何苒原本即使怀疑何盼的身世,哪怕何盼酷似柳山河,何苒也没有多想,既然是被抛弃的孩子,说不定是柳家哪个浪荡子的风流债。

  可是现在看到这份密令,何苒便来了兴趣。

  她对陆畅说道:“去查查吧,十八年前从柳家逃走的女子,说不定不仅是逃妾那么简单。”

  柳山河是新帝最有力的臂膀,何苒对他的一切都有兴趣。

  没过多久,北方各个惊鸿楼都有情报送到京城,这些情报都是同一个内容,有人在寻找一个女子,甚至还附上了女子的画像。

  李锦绣正在喝茶,看到那张画像,她噗的一声,嘴里的茶水差一点喷到画像上。

  “这是从哪里找的画师?这也太省事了吧,把柳山河的脸改了改,梳上螺髻画上耳坠,就拿出来找人了?”

  何苒也笑了:“何盼可比这画像上的人漂亮多了。”

  柳山河生得一表人才,对仪容非常重视,现在虽然上了年纪,依然是个美大叔。

  何盼的五官随了柳山河,明艳俏丽,否则唐家也不会在一众丫鬟里挑中她。

  柳山河与何盼虽有相似之处,但各有各的美,而不像这画像上的人,怎么看都像是男扮女装。

  何苒笑着摇摇头:“就凭这画像,想要找人,难了。”

  李锦绣说道:“小畅儿的功力还是不够,这都好几天了,她也没有查出来,看来我要亲自出马了。”

  何苒不急,让她们祖孙去查吧。

  何盼对此一无所知。

  在何盼没有进京之前,何苒是想让她留在京城惊鸿楼的。

  这也是惊鸿楼一直以来的规矩。

  任务分为五级,每一个钉子,在执行完成二级以上任务之后,至少半年之内,不再安排其他任务。

  何盼化身碧桃卧底皇宫,是一级任务。

  因此,接下来的半年里,她会按照规矩留在惊鸿楼休整,等待新的任务。

  可是她与柳山河太像了。

  柳山河曾在京城为官,即使现在迁都了,可是京城里见过柳山河的人不在少数,何盼的这张脸,留在惊鸿楼里,很可能会给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说,她在宫里卧底近一年没被发现,实属侥幸。

  何盼被李锦绣带回家,反正几个孙子孙女都不在府里,就连陆畅大多时候也是住在惊鸿楼,李锦绣还挺喜欢何盼的,就让何盼给自己做伴了。

  何盼一头雾水,她知道规矩,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去惊鸿楼吗?

  十天后,正在三河练兵的何秀珑,忽然听说了一件事。

  有人在女兵营里打听有谁是从顺德府何小葵那里来的。

  何秀珑手下的将官中,确实有两位是小葵收养的女童。

  这并非秘密,因此,何秀珑起初并没有引起重视。

  这两位女将,一个二十三岁,另一个名叫何想的,今年十八岁。

  何想与军中一位将官的妻子李琅是手帕交,李琅也在军中任职,两人义结金兰,何想更是把这对夫妇当成姐姐和姐夫,大家在一起说笑时,何想曾说她的亲事,要让姐姐和姐夫给她做主。

  这段日子,何秀珑的军队去三河练兵,李琅因为有了身孕没有住在军营里,而是独自租住在县城。

  没想到就在三天前,竟然有媒婆上门来给何想提亲。

  男方就是三河人氏,前两年参加官员考,现在豫地当差,家里人一直在给他张罗亲事,得知有苒军的女将暂居三河,便登门提亲了。

  李琅虽然粗枝大叶,可毕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大场面的。

  那媒婆说得天花乱坠,后来媒婆用话套她,想要何想的生辰八字,李琅便起了疑心。

  媒婆一走,李琅便去打听,那男方确有其人,家里也确实在给他张罗亲事,且,男方给家里写过信,说他想要找个女官,以后夫妻在仕途上可以相互照应,人脉共享。

  可惜,女官太难找了,父母原本已经准备写信,让儿子自己请同科帮忙了,可是这媒婆忽然自己找上门,说了李琅正在三河养胎之事,还告诉男方的母亲,李琅虽然成亲了,可她有个干妹妹尚未婚配,而且还是个有品级的女官。    男方的母亲闻言大喜,虽然不想娶个女将军当儿媳,不过在得知这位女将军姓何之后,还是认可这是一门好亲,委托媒婆上门提亲。

  所以,媒婆是真的,男方是真的,提亲也是真的。

  可是李琅还是觉得诡异,哪有第一次提亲就问生辰八字的?莫非是想利用生辰八字干坏事?

  李琅挺着孕肚来了军营,把这件事报告给何秀珑。

  何秀珑把两件事结合起来,立刻感觉出了问题。

  当天晚上,何秀珑便派人神不知鬼不觉,把那个媒婆抓了过来。

  刀光闪闪,媒婆吓尿了,当场便承认是有人给了十两银子,让她上门提亲,只要搞到何想的生辰八字,对方再给十两银子。

  那人蒙面,媒婆没有看到那人的脸。

  何秀珑起初也和李琅一样,怀疑是有人想利用生辰八字使坏,但是又想起前阵子有人打听谁是小葵收养的孤儿的事,她便觉得,此事或许是与何想的身世有关。

  何想,十八年前,被人遗弃在小葵居住的巷子里。

  何秀珑把何想叫过来,问道:“小想,我知道你是孤儿,小葵奶奶收养你时的事,她老人家应该和你说过吧,比如当时你的襁褓什么的。”

  那个媒婆的事,何想已经知道了,少女一头雾水,她都想找个大师给看看了,是不是她流年不利啊,否则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离开顺德时,葵奶奶和我讲过,我被捡的时候还是夏天,别说襁褓了,我身上连个布条都没有,光屁溜,还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大包。”

  “那你的家人后来有没有找过你?”何秀珑问道。

  “找我?给他们脸了!他们把我扔了,还有脸找我?我呸!”

  话一出口,何想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她的小姐妹,这位可是秀珑大将军啊!
  何想连忙正襟危坐:“报告将军,他们没来找过我。”

  何秀珑又查了几天,虽然发现了几个可疑人物,但是让媒婆辨认了,全都不像是那晚的蒙面人。

  何想自己也觉得奇怪,她买了水果去看望李琅。

  “姐,你说那坏人为啥就盯上我了?真的是想用我的生辰八字干坏事吗?不过好奇怪啊,大将军中我小时候被葵奶奶收养时的事呢。我一个不小心,就说我被捡到时是光屁溜,唉,好丢人啊。”

  李琅笑了:“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也该改改了,这也就是秀珑将军,若是有朝一日,你在大当家面前也这么说话,那可就麻烦了。”

  何想吐吐舌头:“等我去见大当家时,我一定要把对大当家说的话提前让人写好,我背得滚瓜烂熟。如果盼盼在这里就好了,小时候我的功课,都是她帮我写,也不知道盼盼去了哪里。”

  李琅:“盼盼是谁?”

  何想:“就是在葵奶奶那里的小姐妹,我们是差不多时候被葵奶奶收养的,我叫想想,她叫盼盼,我们那一批,还有念念和等等。不过就属盼盼最有出息,她十一岁的时候就被挑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说到最后,何想嘟了嘟嘴,也不知道当年的小姐妹现在怎么样了。

  这件事查到这里没有了线索,眼看就要不了了之,何秀珑很忙,没有时间一直关注此事。

  何想性格直爽,自己把这件事说了出去。

  担心别人不明白这件事的重要,何想还要补充一句:“那些坏人故意整我,想让坏道士利用我的生辰八字使坏,让我打仗时受伤,你说,这人坏不坏?”

  因此,这件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军营。

  正在这时,一个女兵找到何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何长官,我以前真的不知道生辰八字不能告诉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何想瞪起眼睛:“你把我的生辰八字告诉别人了?”

  女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只是生日,我,我把您的生日说出去了。”

  何想是弃婴,她的生日其实就是小葵收养她的日子。

  小葵说那一天便是这些孩子的新生,所以她那里的孩子,只要不知道生辰的,全部是以捡到她的那一天做为生日。

  何想便是如此。

  今年她升官了,恰好生日又到了,她一高兴,便请了很多人一起庆祝。

  那个女兵并不在邀请之列,但是她知道何想过生日请客的事。

  “是我的老乡,他和我打听何长官您的事,我,我,我为了显得与您亲近,就,就说.说您过生日时,我也去了.我真的不是故意!”

  一把刀横在她的脖子,何想怒喝:“你那个同乡是谁,说!”

  同乡名叫路三乡,是男兵营的一名小旗,那天,他忽然还找女兵,女兵得知他当官了,生怕被他看不起,便说自己虽然还是一个普通小兵,可是却很受长官器重,长官还带她一起去参加了何想的寿宴。

  其实她的长官可能都不记得她叫什么。

  何想找到路三乡,路三乡见到何想,掉头就跑,被何想抓住,扭送到何秀珑面前。

  路三乡召认,有人给了二十两银子,让他打听何想的生辰八字,还说事成之后再给二十两。

  何秀珑给气乐了:“不错嘛,给你的报酬是给媒婆的一倍。苒军是没给你开饷吗?只为了这一点银子,你就处心积虑出卖同袍?”

  何秀珑身上自带威压之气,路三乡吓得不敢抬头,忽然,他想到什么,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报告大将军,我举报三营的王红和张仙林,他们,他们和我一样,对了,我还举报,那个让我打听消息的人,听声音很像是五营的于滔。”

  这一次,何秀珑抓了一串人。

  不仅是路三乡和他举报的三个人,还有这三个人供出的其他人。

  总计抓了十一人。

  晚上,何秀珑辗转反侧,她睡不着,索性起身,给何苒上了一道罪己折子。

  她的军中,发现了一名细作,并且这名细作已经策反了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