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下旬刚到。

  在这春日之末,有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傍晚刚刚到来,天色便黑黢黢的,南末边城外,那棚屋区里才点亮的火把,稚嫩的光芒,亦抖动不止,难以照亮什么。

  “令人不快的天气,啧!”

  心里有些骂骂咧咧的,尸务管事何波,矗立在阁楼的门口,迟疑片刻,还是迈步走出,踏入潮湿闷热的雨中。

  小雨无法打湿他的衣服,脚底没有碰触到水面,在走出清雅苑之后,又悄然施了个法,再踏入棚屋区,悄然穿过这边来往着的人们。

  他们只觉得心头一寒,似是有什么洪荒猛兽路过,下意识让开道路,左右四顾里,又看不到什么,当即直冒冷汗,十分畏惧,不敢再多逗留驻足。

  何波默默前进,目标十分明确。

  埋尸人小院!
  因为这边的领头者杜恩,已经挺久没有找他讨要工钱。

  这或许是吃到了教训,已经学乖,知道怕了,本来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但是,在埋尸人这边,同时又好久没有死过人。

  何波虽然觉得,这样其实也还挺不错,省得自己还得把时间,毫无意义地浪费在这边。

  但是,一想到杜恩那张平静的脸,他的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嘀咕。

  于是,在今天,他终于还是做出行动,过来看看情况。

  刚刚靠近到一定距离,就忍不住停下来,抬起手在鼻子前扇着。

  “什么臭味?”

  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有一股子淡淡的腐臭味,显得顽强坚挺,绵绵不绝。

  “这帮贱种,果然是臭烘烘的,啧,就停在这边,用神识看看就行了。”

  何波艰难前挪几步,用神识观察起埋尸人小院。

  勉强可以够到小院的院子,他不想再靠近哪怕一点。

  现在,杜恩他们还没有回来,不过,没有让何波等上多久,小雨里面,有六个人踩着脚下的泥泞积水,匆匆地回到这边。

  他们的全身都被打湿,有五个人还忍不住直发抖。

  正是埋尸人们。

  因为在下雨天,阴祟黑气格外难消,还容易被雨水给带着,沾流到埋尸人身上,所以,被阴祟渗体,就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现在这一回来,他们立刻脱掉脏湿的衣服,再灌上几碗早上备着,已经凉透的驱祟汤,随即蹲缩在一起,跟几只白条条的鹌鹑似的,扎堆取暖。

  杜恩也随手喝了一碗,润润嗓子,然后搬出泥炉,烧起火来。

  火焰的温度,驱散一部分潮湿。

  “这看着倒是一如既往,跟畜生没有什么差别。”

  何波远远看着,心里嗤笑依旧。

  又注意到有些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杜恩这边,没有脱下衣服,那张脸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过的平静淡然。

  而在他的手上,正提着一只大枭。

  “腐枭?”

  何波正觉得诧异,然后就看到,杜恩把水烧开,开始放血退毛掏下水。

  “晦气!”

  一股子臭味当即弥漫,填充到空气里,成为生力军,顿时让这腐臭变得浓郁,直接给何波整得猝不及防。    他连忙退后几步,甩了甩衣袖,满眼的嫌恶,接着,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样子啊!”

  为什么没有讨要工钱,却还能不死人,别的不说,生计怎么维持?

  吃的用的,特别是吃的,炼气期可没有辟谷,而在这边,又只能用灵石来买。

  没有工钱,没有外快,正常地说,早就该饿死几个才对。

  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这帮家伙是被逼得只能去吃那些腐枭!

  “也对!蛆虫就就只配吃腐肉!”

  何波顿时释然舒爽,再去看杜恩那张脸,也不觉得他是古井无波,平静淡然,而是麻木不仁,早已面瘫。

  还有,他的气息微薄,渺渺茫茫,显然是之前自己下的暗手所致!
  于是他十分爽快,没有再去细看,很是嫌弃这边,匆匆地转身离开。

  对于这尸务管事的暗中窥视,杜恩并没有发现到,但是,他其实对此是有所防备的。

  腐臭弥漫,就是其中之一。

  同时在现在,他的敛息术,早已经突破到驾轻就熟的地步。

  每天练习十次,持续的余韵,正好能够覆盖全天,还可以进行些许细节上的调整,让自己在有心细窥的人面前,像是受到暗创,没有痊愈,惟妙惟肖。

  当大枭开始炖上的时候,杜恩便可以去冲个澡,洗衣服。

  做完杂事回来,其他人正围着火炉,面色开始红润起来。

  相比起以前,这舒缓过来的速度,明显是变快了许多。

  一见到杜恩走过来,他们自然地起身避让,再越过着,开始排队洗澡。

  “老宁,身体怎么样?”

  杜恩在这时,对其中的宁才则问起来。

  “咳咳…很好!”

  他还是像往常一般,容易咳起来,但又比以往要好很多,咳的幅度很低,尤其是今天这鬼天气,阴祟渗体都没有恶化激发,他自己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显然,在这段时间来,经过众人的群策群力,不断努力,再有杜恩的一些指点,他们的灵膳烹饪,终于是开始迈入槛,可以做出勉强入阶的炖枭。

  虽然在味道上面,依旧显得很糟糕,相当难吃,但只要确实有效,那就完全不是问题!
  宁才则吃着吃着,别说之前的新残留,就连那老病根,都开始得到舒缓,最近满脸的气色,正肉眼可见地好转。

  这样子持续下去,迟早有一天,能够彻底解决!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是有着变化。

  当然,他们的变化并不大,因为就算是有着灵膳相助,这修为想要突破,依旧是以十几二十几年的尺度,来进行计算的。

  纵使如此,这已经是一种质的飞跃!
  问完话的杜恩,回到了炉子边,看火候加药材,同时心中默默寻思。

  “这阵子风平浪静,不过,夏天马上就要到来,雨水正在变多变大,今年若是有台风过境,影响显然不会小。”

  除却自然天气方面的因素,自然还有来自人的方面。

  “血鹰帮现在的话,倒是还挺老实的,暂且不用太担心,不过,邪修那边,就完全摸不准情况,不能掉以轻心。”

  “还有管事何波,他也需要继续防备……”

  杜恩在现在,每天都会进行复盘,确保自己没有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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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