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日的早上,南疆的太阳也难免要柔和一些。

  此时此刻,边城外棚屋区的气氛格外热烈。

  “喂,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杜大人的事情啊!”

  “啊?哪位杜大人?”

  “还能是哪位!当然是埋尸人那边的那位啊,你忘了啊?!”

  “就,传言里的那位?”

  “对对对!你还不知道吧,那位可是已经突破到筑基期了!”

  “什么?竟有此事!?”

  “我还敢在这种事情上乱说?当然是真的啊!”

  “嘶!也就是说,之前的传言没错?”

  “那还用说!杜大人神功盖世,侠义无双……”

  在这几天里面,杜恩筑基的事情开始不胫而走,到今天终于是在各处都有类似的讨论。

  苦难轻过以往的他们,这会说起这个,纷纷兴高采烈,露出向往之色,即便是到了各自的岗位上,也没有停下来。

  监工们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涉及到筑基期。

  正是在这时候,一艘飞舟从城里升空,在碧空之中飞掠而过。

  诸多在此地超过十年的老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瞪大眼睛。

  又看到了,飞舟补给!
  相比起来,这次好像是早了?

  本来是七八年补给一次,现在距离上次,好像还不到七八年的样子?

  他们也没有太在意这个,而是在现在,都忍不住想到。

  那位杜大人是不是也在那上面?
  于是一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选择抬头去看着,那虽然已经迅速地飞远,只能看到一点隐约痕迹的飞舟,眼里充斥着期盼与希望。

  监工们在察觉到后,都有些欲言又止。

  “前哨营地可不是个好去处啊!”

  飞舟上,甲板边缘,筑基期们远避躺着的半死之人。

  有人在这时候发出感慨,道出众人此刻的心声。

  杜恩转头看过去,发声之人离自己不远,是个看着三十几岁样子的青年,不过实际年纪应该至少大了一轮,长得还算帅气,没有白胖,衣着打扮像个书生。

  察觉到这边没有掩饰的目光,这人便也看了过来。

  “咦?面生的道友?”

  目光先是掠过杜恩的漆影法衣,再定格在陌生的面庞上,他不由踱步走过来,拱手道:“鄙人黄晓生,道友有礼了。”

  “有礼。”

  杜恩做出回礼,又瞥向那快死的人。    黄晓生正愁找不到搭话发泄情绪的,见状便开始倒豆子地自说自话起来:“说起来,咱们边城的筑基期,其实可以分为三等人。”

  “上等人自然是最好的,留在城内,担任要职,环境好,油水足,最宜修炼,还有未来。”

  “中等人则是去到城外清雅苑,虽然没有什么未来,但是起码环境还行,也能捞到一些清汤寡水,加把劲修炼,以及战战兢兢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情,未尝没有被提拔入城的可能。”

  “这最差的下等人嘛,就是我们将要前往的前哨营地了,环境差,油水少,危险多,过去那边等同于被流放,几百年来只有一任营主被回调,其他人都悄然化作尘埃,根本没有谁记得,未来着实惨然啊!”

  不吐不快,显得愤慨,带有不安。

  黄晓生尤其如此,因为他觉得自己是被小人所害,所以才会落到这种境地!
  “原来如此。”杜恩点了点头,又问道,“这危险都有哪些?而且具体职责是什么?”

  他是真不知道,都没有人跟他仔细说过,只是得了一纸调令,对其的总体印象,一半是任立当初提到的零星信息,一半则是从各人的态度间接推测。

  “前哨嘛,就是类似警戒哨塔的作用,里面自然都是巡卫,负责着在边境上巡逻,对一些危险苗头予以排除,如果真遇到什么排除不了的,就对上报告示警。”

  黄晓生开始感觉不对劲,砸吧着嘴,接着道:“危险的话,那些妖兽瘴毒倒还是其次,最危险的还得是躲在暗中的邪修,稍有不慎的话,便是筑基期也会凄凉惨死。”

  这些倒是不出意外,杜恩还想继续追问一下,看看眼前这个看起来知道挺多,能侃侃而谈的城内筑基期,知不知道关于怨孽的事情。

  在知道这样的存在之后,他的心中大为警惕,能够搞清楚自然是要搞清楚,不然都没法有效应对。

  但是,在这时候,黄晓生已经琢磨过来味,可还没有完全确认,于是皱着眉头,抢先问道:“你可是来自城外棚屋区?”

  “是……”

  “玛德晦气!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还以为是人称百晓生的我也不知道的哪位人物,没想到居然也会看走眼!”

  说罢,他直接甩袖而去。

  杜恩再看向其他人,本来还团成一起,气氛融洽一致,同病相怜的他们,这时候不约而同地变脸,一道道鄙夷蔑视不屑的目光投过来,并纷纷与他挪开距离。

  一下子泾渭分明起来,同时,他们本来无处可去的各种负面情绪,也都像找到目标,一起涌过来这边。

  这还真是……不出意外。

  杜恩只是有些遗憾没有追问到,对此等处境倒是不以为意。

  事实上,在黄晓生反应过来时,就已经问不下去了。

  不如说追问只会让对方更加笃定,所以杜恩干脆承认,想着看看会不会碰到个正常点的人,结果却是这样子。

  明明自己已经是落汤鸡,所谓的下等筑基,却还是要再分出个下等里的下等,然后去对他进行鄙夷轻蔑,仿佛这么一来,自己的处境就能得到改变。

  实际上并没有改变,就是心境变了,有了个迁怒指责发泄的对象……

  于是杜恩也在无形中改变态度,刻意冲着那几个最咄咄样子的扫视一眼。

  明明表情眼神根本没有变化,他们却不由心里一颤,当即把脏话恶语烂在脖子里,不敢再喷吐出来。

  飞舟甲板上变得清静起来。

  时间迅速流走。

  八百里的距离不用半个时辰便被飞舟越过,杜恩扭头看去,只看到云头开始下按,远处更南方的山林,笼罩在一层瘴雾里面,隐隐约约,红黄蓝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