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相关情报是什么?”

  此刻已经在浮柱旷野空间里的杜恩,只平静地问起这个关键点。

  “龙宫会出现南苍海那边,其实并不是什么意外巧合,而是因为那在百年前孕生的怨孽所呼应牵引,这才会在几十年前开始浮现,近十年来逐渐变得可以探索。”

  “还有一点,便是本次大比之中,那些最终不治而亡,已经死掉的天才翘楚,他们的尸体,现在正在秘密转移到南末那边。”

  “可能是会埋进那片荒地,也可能会投到前哨营地那边,更可能是直接丢进南苍遗迹,总之大师兄那边已经事实跟丢,只知道是被转移到那边,可能、将要或已经投喂给怨孽。”

  提到这些情况,孟长清便更多出忧心忡忡,以及其他的负面情绪。

  不治而亡,这个说法细究起来,其实真是让人心寒!

  因为就算这些天才翘楚,经过比斗,遭受重创,往往需要花几十上百年才能恢复,而且在回去之后,必然会因此情况,发生各种身份地位上变化的事情。

  但是,也不可能会是这样的下场!

  首先,他们并不是什么傻子,在接到参与大比的通传时,大部分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取出自己的身家,花费在保命养伤的东西之上。

  如此再谨慎点,还会分开藏放好,做多手准备,总之就是,只等着自己落败受创,被丢回去时,能够最快速地启用使用,从而稳住自己的伤势。

  然后是其次,因为千日大比的特殊性,各地的大修士真人们,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什么穿小鞋,伺机报复的操作,那些元婴期也是人人自危,乃至兔死狐悲,更不会随便轻举妄动。

  所以,落败者的身份地位其实暂且不会受到直接冲击,在这里面有一个能让他们及时恢复大概的窗口期。

  可是现在,却是这样子,出现了不治而亡的情况……

  “譬如本届,那些落败的人,最终都不治而亡吗?”

  “并不是这样,此前的大比,虽然最终因为各种缘故,先后死去的人挺多,尤其到大比后的二十年,生还率会骤降,含恨而死的尸体最终亦是悄然消失,难以追寻去处。”

  孟长清做出自己的细致解答,“这被我们认为,是老不死设立千日大比的主要目的之一,但这一次却尤其特异,不只是落败者迅速暴毙,不治而亡,而且经过核查,并非是全部落败者都这样,是只有五成二多一点的人,才落得了这种下场。”

  他们那无需多言,已经确定的共同特征,便是心怀怨愤,含恨而死!

  这是千日大比的核心设立点,把本来有着还算不错的未来,已经看到人生的曙光,从底层千辛万苦爬起来的人群精英,再重新令他们体会到无力的苦痛,再重新把他们按回如同蝼蚁般的位置,如此自然而然,会因为剧烈的落差而无比怨恨,又只能在心里憋着。

  这股子淤积发酵的怨,会在死去的瞬间爆发。

  落羽至尊所需要的,正是这等怨恨。

  怨孽怨孽,很明显是与怨有关!
  再大胆地揣测,落羽仙门主体疆域内的形态,之所以会是现在的这般模样,其实就是那位至尊所需要所设置的“多层发酵罐”!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其实也要多亏你的逐渐发力,才能维持住整体氛围,不像以往一般,出现两次跳崖式下坠,现在他们的心态还算是不错,就是好像有点走歪了?”

  “这真的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

  本来还想用这种话,来舒缓一下气氛,免得压力下带,再给杜恩不必要负担的孟长清,面对根本不在意,只直言尖锐又平静的对方,顿时就只有无言以对。

  因为如同杜恩所指出的那样,有个情况就已经很明显了。

  那位至尊似乎已经不再需要太多的怨恨枉死者!
  不然的话,这次大比所有战败的人,一个都别想跑掉,有的是法子能让他们发酵变为符合自己需要的样态!
  甚至再让人惊恐绝望的,是连最终的获胜者都能在夺魁的瞬间,把他给打入绝望的地狱,然后去摘取最为肥美的怨恨果实!

  “确实,老不死的侧重点似乎是有些变化了,变得挑挑拣拣的,不需要那么多的死人,这可能是因为本次牵扯到龙宫,所以还需要去挖掘那些已经枉死者的身上,所具备着的某些特征。”

  “那么,接下来落败的人,会是怎么样呢?”

  “接下来落败的人,按照派系站队,将会转移到各自的山里去,无派系者则由大师兄负责,如果老不死那边还要劫人,嗯,只怕他们会毫无阻碍地放出去吧,只为了对比验证出那些特征到底是什么。”

  “那,为什么又不想让我去龙宫呢?”

  从孟长清的口风表现来看,真君们应该是一致对上的,所以诚如真君突然这般从中作梗,阻止杜恩晋入前二十,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呵!还能有什么原因?”

  孟长清顿时冷笑起来,道:“老不死固然是首恶,但其他家伙也对于那怨孽,带有着自己的目的企图,在暗中不知道折腾了多少,这次不外乎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火中取栗,尝试谋夺老不死的成果,所以自然不会容许只会把火扑灭的我们去踏足。”

  哪怕杜恩只是孤身一人。

  保险起见,还是让他出局吧!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你有把握吗?”

  “算是有。”

  “那就好,这次定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虽然口中是这么说,但其实孟长清只是不想再给他增加压力,事实上只觉得十分困难艰辛,胜算极低,却也只能暗自叹息,然后收回注意力,专注在这边上层持续的讨论里。

  杜恩这边自然而然,也回到日常的肝练之中。

  这些隐情之类的事情,根本无法影响到他的步伐节奏,心境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因此,也没有完全沉迷肝练,每天还是有抽点空去观战的。

  主要是手下几个苦工,现在需要缓口气的时间。

  负担最多,又烹又炼的他,至今毫无问题,结果这几个打下手做预置的,却是虚得很。

  杜恩都想把不竭青灵体的练法总结提炼一下,给他们好好加加强度。

  虽然在他提及此想法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面露恐惧,连连拒绝,畏之如虎,完全是一种本能的挣扎。

  于是只能作罢。

  大比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

  本轮次进行到第八天时,夺魁候选之一的楼疏玥,率先登场参比。

  就像是天才们所担心的一样,面对她这位美艳可怜的芳华师妹,作为对手的那位天才即便早有准备,却还是直接傻在原地,只觉对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美,那么可怜。

  然后,等他准备的手段促使他回过神来时,自己都已经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恍惚里只记得,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真情,于是才这么下手干的。

  迎着一众天才同道注视的目光,虽然没有什么嘲讽,只有对楼疏玥的浓浓忌惮,甚至于恐惧,但他还是忍不住惭愧莫名,觉得无地自容,当即眼睛一闭,躺下装死。

  很轻快就赢了。

  巧笑嫣然的楼疏玥,对此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哪怕同是天才,同为元婴圆满,彼此亦是有很大的差距!
  简单地说,普通天才是有一项才情及格达标,便可足称天才。

  然后,渐渐补全各项主要的短板,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特定强项破入强悍天才的范畴,便可以被称作强天才。

  换言之,已经是强天才的她,不只是有主项突出,其他权重高的次项,也都是其他天才的天花板!

  故而,唯有那些主次俱全俱满的顶尖普通天才,才有资格跟他们交手。

  也只是交手!
  而要是没有达标,甚至有一项还是翘楚或者弱天才的地步,那么很不好意思,只要针对着来,基本上就是秒杀的结果!
  明面上只是差了一坎,实际上却是两坎三坎,甚至可能还更多!
  楼疏玥对胜利觉得理所当然,没放在心上,现在只期待着本轮次最末,狗咬狗的那场比斗。

  一个是直接揭露她底细的登徒子浪荡家伙,虽然也有指点,但事后越想越不对劲,好像自己这边完全被挖掘清楚,搞不好那个色鬼,在以前指不定还真偷偷搞过什么尾随偷窥之举。

  而另一个就更是让人气恼,那么直言不讳,说话完全没有一点婉转迂回,就是生死大敌,一般也不会那么扎心,虽然他们两派的确是矛盾重重,但是她不管,反正就是想落井下石,尽情取笑。

  带着这般期待,楼疏玥下场了。

  接下来就是第十二天,第十二场登台的姜莹。

  她到这个时候,还在跟白铁浮柱的栏杆较劲,突然间栏杆收缩,让她猝不及防,整个人踉踉跄跄着跌出。

  不由瘪着嘴,可怜巴巴,让人想要呵护。

  然后,她终于放弃较劲的想法,把注意力转到比斗上。

  她登入场地,在对手紧张兮兮,率先猛攻里,直接小手一插地,再往上一起一掀,十里长的大片山地树林,整大块被格外轻易抓掀起来。

  “啊?”

  对手飞在空中,看着突然遮蔽而来的阴影,望着自己的攻击被顺势地扫飞,只炸烂一些泥土石树,一时间表情变得有些呆滞。

  场外众人更是嘴角直抽,就差张大嘴巴,看着那个小巧可爱的身影,再看她举着的那十里地块。

  颠了颠!
  她居然单手就抛着颠了颠!
  什么怪物啊!
  因为对比实在过于突兀,场面过于骇人,这等强项实在太过强了,是以惊呆了场外众人。

  接着。

  “走你!”

  像是投球一般,把这十里地块直接暴力地丢了出去。

  轰!
  纯粹的破空激荡,动静响彻数百里,带起的十七级狂风,肆虐向四面八方!

  而她的对手,只眼前一昏,神识便骇然地捕捉到那十里地块已经来到身前!

  念动身至。

  空间移动。

  噢噢噢!
  在这瞬间,其不负天才之名,狂烈爆发之下,空间移动几乎没有空隙停顿,一连笔直后撤几十里,然后绝望地看着那十里地块继续朝自己飞来,距离不止没拉开,反而还更近了。

  啊啊啊!
  其心头继续大喊,各种法术,本命法宝,倾泻而出,势要凿穿十里!
  往日里这种事情其实很简单,但现在这十里地块可是以超高速,远远超越声音的速度,激荡出空间爆鸣,在向着自己冲来,比陨岩还要陨岩,因为与空气与灵气的摩擦太过剧烈,不止已经出现外壳熔化的情况,连外围都在绽放出电弧的光亮!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她真的是人吗?

  难道不是什么化神大妖在假扮成人?

  众人惊骇过后,脑子里只有各种疑惑,而那直面者的攻势刚刚触及,当即便吐血三升,因为法术还没来得及发威,就先一步被撞碎,带来了不小的反噬。

  还好经过这一垫冲,本命法宝等终于发威,直接咬牙打穿,或者说,是两者对冲太过迅速,所以才瞬间捅穿了。

  “哈!哈!哈哈!”

  再见光亮,虽然气喘吁吁,他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

  姜莹的声音响起来,就在面前不远,雀跃欲试,捏着小粉拳,直接空移到他面前,在其见了鬼的瞬间绝望目光里,显得轻飘飘打出来,跟邻居家小女孩撒娇一样。

  你,你不要过来啊!

  此人亡魂大冒,撑法术,法术碎,上法宝,法宝碎,想空间移动,还没念头动,小粉拳就已经贴脸。

  意识瞬间消失,整个人爆射而出,速度比那还没有落地的十里地块更快几倍,直接砸碎它,再犁着大地,笔直飞出上千里,途中断江碎山,在这小天地里面,留下一道丑陋至极的疮疤,最终搞出一个塌陷盆地。

  一刹那间,场外所有观战者,不管是夺魁候选,还是普通天才,都只感觉自己的脸好像有点痛。

  再定睛一看,那个倒霉蛋也就只剩下一口气,其他的什么神宫绛宫气海,还有元婴,全部碎得稀巴烂。

  要不是需要恪守大比当场不死人的规矩,只怕这倒霉家伙早已经原地爆浆,而不是还能有一口气在。

  楼疏玥见状再也忍不住,转头问向盛昭水:“盛师兄,她真的不是化神期装出来的?”

  “就是因为不是,所以才让人觉得棘手啊!”

  盛昭水只有苦笑,但也有安慰:“不过,也因为至强肉身太过霸道强悍,所以她想化神成功其实也是相当难,毕竟从化神期开始,就要进入脱实向虚的阶段,而她的肉身各位也看到了,夸张得不得了,就像是太阳星核,牢牢把她困在实的这边。”

  “原来如此,她来参与夺魁,是想让人打破自己的肉身,好趁机化神!”

  南宫胜目光炯炯,见猎心喜,忍不住雀跃,看得人头皮发麻。

  姜莹表现得那么可怕,他还敢这么嗜战雀跃,定然只有一个原因!
  把握十足!

  接下来本轮次的第十七场,便在证实着这一点!
  “想要让我出手,先过我这招初学乍练的法术吧。”

  南宫胜显得理所当然,说得天经地义,也不管对手的想法心情,甚至都没有去看清对方的脸,直接便是一个抬手,使出一招试成色的法术。

  万军征伐!

  浓郁的煞气杀气冲霄而起,化作千军万马的朦胧虚影,如同他所说,的确只有初学乍练,虚影根本就不清晰,显得相当徒有其表。

  但是,需要考虑到它的尺度规模!
  密密麻麻的,像是在回应姜莹此前的出手招式一样,直接铺满方圆十五里,看得对手目瞪口呆。

  然后,就被淹没了!

  每一个兵卒,都有金丹期的实力,每一个百夫长,都有元婴期的实力,每一个都统,每一个千卫,每一个偏将军……实力依次累叠,密密麻麻,根本数不到头。

  就像是在水塘里放颗小鞭炮,轻轻咕的一声,那对手就没有了动静。

  看得外面其他天才面面相觑,一时间只有一种想法。

  我们也配称天才?
  故而场内场外,一时为之沉寂。

  然后,楼疏玥再度忍不住对盛昭水开口:“盛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说他诚于斗战,嫌弃表象征伐吗?”

  “很简单啊,多去几次血色荒漠就行了。”

  盛昭水这般随便地开口,又暗藏一份凝重赞叹。

  血色荒漠,落羽仙门与暮苍仙门的正面战场,厮杀的烈度强度可想而知。

  而南宫胜,总共去了十三次,也濒死了十三次!
  “你们不用觉得自己不是天才,只是因为我跟你们的定位不同,仅此而已。”

  此刻脱离比斗场的南宫胜,直接如此发言,充斥着理所当然。

  普通天才只要默默修炼,默默前进,花个一两百年的时间,把短板尽量补齐,试个几次,兑现自己的才情,突破到化神期就好。

  要是两百年过去了都突破不了,那就没有再继续培养等待的意义,直接送去战场最为干脆,也算最后能为仙门发光发热,说不定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是他不一样,他的目标,他的定位,是推动落羽仙门的独霸!

  所以,天才只是起步,强天才理所应当,天骄终会破门而入,再往绝顶一路奋勇!
  他的目光炯炯,毫无畏怯,没在意那显得鬼鬼祟祟的两人,暂且忽略杜恩这边,只直接看向姜莹这边。

  想要打破至强肉身是吧?

  我来打!
  面对他这般炯炯,姜莹这边只是迟疑地看着面前的栏杆,显得蠢蠢欲动,还有执拗,根本就没有做出回应。

  气氛顿时便有些古怪地沉默下去。

  楼疏玥纤眉一扬,美目盼兮,盯着盛昭水,不怀好意地开口:“盛师兄,不知如果是您对上了南宫师兄,还有姜师妹,能够有几分胜算呢?”

  闻言,南宫胜顺势转回头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个让人气恼的家伙,的确是让他看不透!
  便是还想跟栏杆僵持的姜莹,也偷偷竖起自己的小耳朵。

  “哈哈,瞧采薇师妹这话问的……”

  盛昭水笑着回答,目光微微下垂,“当然是十成十了。”

  他不是戏谑,没有夸耀,只是平淡地陈述,陈述一个事实。

  南宫胜脸皮跳了跳,姜莹默默地抬眼看来。

  你还真是敢说啊!
  楼疏玥笑容不改,只心里沉凝,同时声调轻快,如百灵鸟,继续发力,推波助澜:“恕师妹我眼拙,实在是看不出,哪里能够有这么多。”    “这个啊,该怎么说呢?嗯,对,我与其说是来夺魁的,不如说就是来混一混的,如果真君那边有用到我的地方,自然就会让我上场,没有的话,混进前二十就差不多了,没错,就只是这种安排而已。”

  盛昭水说出自己的定位。

  不像其他三位夺魁候选,不似杜恩这匹黑马的定位。

  至于他为何也是夺魁候选?
  自然是因为,他只要过来参与,便自动会获得这种身份,一种十分顺带的细枝末节而已。

  目光流转着,似乎渐渐变化,他继续低沉轻缓开口:“三位各有优处,也不是只有主项突出,但是很不好意思啊,我其实算是属于全项突出的那种强天才。”

  此言一出,让人沉默。

  这岂不是在说,他马上就要踏上天骄的门槛?!

  是为了更有优势才压着境界,打算成为天骄再突破到化神期?!
  没有谁怀疑他在说谎,因为没必要,而且,马上就要到他的场次。

  跟杜恩的那一场比斗!
  众人紧张又期待,同时还不时有扼腕叹息。

  杜恩的赢面太低了,而不管是谁赢谁输,都会有一尊大佛脱离龙宫探索,无形中是对己方实力的大削减!
  朽林仙门那边可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啊。

  可惜了,他们对此毫无影响力,只能在心里感慨连连。

  然后。

  总计十九天的时间,迅速地流走过去。

  如同预料的那般,杜恩再度积累足够,完成修为上的突破。

  元婴后期!

  继意与神合之后,神魂也走出神宫,坠入下丹田气海。

  群炎群花所包裹簇拥的元婴,此刻睁开自己的眼睛,与从天而降的神魂对视,他们彼此一人,意识唯一,没有丝毫障碍,直接相触相合。

  凤血枪腾发赤色火焰,疯狂的凤凰余恨,此刻想要插手阻止。

  然而,两个杜恩都没有在意,任由它烧,似是浴火重生,越是灼烧,融得越快,合得越是彻底。

  在火光灼灼里,元婴迅速长大,身形还是三寸,比例形态却调整为成人样子。

  双目合而又睁,赤色眼瞳,金色瞳仁,神色端正宁静,青绛宫同步升阶,碧波深邃,炎花锦簇,飘出梦幻星火,仿佛一下子彻底活过来,让这丹田之中,摇曳生华,又生生不息,像是恒照恒燃。

  不过,他的神魂虽然已经合婴,但其实只是初步的变化,接下来的后期修炼,便是继续着变化,从而完成彻底的合一演变,抵达那元婴圆满之境。

  与此同时,神宫这座神魂之宫,正常的话,应该会先暂时空置,等待化神期那一日到来,那元婴所变化之元神,将会再度入主,成为后续修炼的中心。

  但在此刻,杜恩的身上却是出现了异兆。

  隆隆隆~
  受到牵引的神宫,或者说,神宫在牵引下丹田气海,拉着它开始腾飞,要去往头颅正中,紫府天灵之处,与神宫汇合同一。

  三宫合并,此为极佳,可遇不可求!
  这本是突破到化神期之时,才会有的一种极佳情况。

  而现在,杜恩刚到元婴后期,神宫就已经迫不及待,要合并三宫,恭迎他回归正位。

  对此,他自然是指使青绛宫开始发力,像是火箭点燃起飞。

  天穹有神,伸迎双手,承托而起。

  碧海有灵,主动腾飞,相映而去。

  照现在如此的进度,至突破元婴圆满之时,就是三宫合一之刻!

  受此促动,神识飞涨,攀升至覆盖百里。

  与此同时,思绪澄澈,是有神助,在修炼之上,运功次数直接增至每日一百五十次!

  其他的还有什么,不竭青灵体更强,法术威力相应上涨,寿元大限增加五十年,等等的各种细节变化。

  睁开眼睛,看到面板。

  【年龄:47/1283】

  【灵根:下品】

  【修为:元婴后期(0/100)】

  【功法:青黄法典(集大成者16328/50000)】

  【法术:陨岩术(融会贯通85480/300000),沙暴术(初窥门径12500/20000),冰息术(圆满至极),玄甲巨像(初窥门径12500/20000),万御术(初窥门径1000/20000),凤赤真炎(融会贯通32/300),草木成林(初窥门径1500/20000),噬法扦灵(初窥门径1500/20000)】

  【神通:葬死荣生(融会贯通0/300)】

  【百艺:采鉴(集大成者0/500),膳烹(集大成者355/500),寻灵(融会贯通0/300),炼器(融会贯通0/300)】

  变化是有,但其实不算大,尤其是法术方面,他就算是左右开弓,各种加持,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有明显突破。

  至于此次境界提升,虽然是开始表现出了质变的开端,但现在还不过只是刚刚迈步,终点依旧显得遥不可及。

  但与盛昭水的比斗,却即将拉开帷幕。

  杜恩缓缓起身,平静无波。

  即便见到此前诸事,即便变化不算大,也没有让他这宁静止水,生出任何的波澜。

  总之,努力尽力就是。

  他没有盲目的自信,只是平静地审时度势,得出自己的结论回答。

  于是。

  千日大比,第六轮次,最后一场。

  在五位本门决策上层,在残存的十九名天才,在己方的四名翘楚,在这些人的注目之中,这一场决定后续龙宫之行最后人选的比斗,缓缓拉开了帷幕。

  “哈~”

  盛昭水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眼睛,显得睡眼惺忪,十分漫不经心,带着他那一身松松垮垮又很多层多件的衣袍,不修边幅的潦草外表,踏空走出自己的白铁浮柱。

  然后,望向对面平静依旧的杜恩,很自来熟地打起招呼:“杜小哥早上好啊,不过话说回来,我其实还是有些羡慕你们的,你瞧,我这到现在,才终于能离开这个笼子,走出来透透气。”

  颇为随意地说着,听着像是阴阳怪气,但实际上确实是他本人的感想。

  那白铁浮柱,的确是个笼子,一个牢笼。

  杜恩没有在意这种闲碎的话,率先踏入小天地比斗场。

  盛昭水也不在意,看着漫不经心,实际上跟他一同踏入,竟也没有一点迟慢。

  两边正式入场,围观众人心头一震。

  然后。

  杜恩直接拿出凤血枪,它依旧显得普通,像是一根长长树枝,被漆黑的外壳包裹,像是憎恨凝固覆盖,又有一丝丝从这壳里流溢而出,形成流动火焰的缝隙,散发出炽热的光亮。

  无形间,众人只恍惚地觉得,有一双狰狞疯狂的眼瞳,正在透着那缝隙瞪着自己,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毛骨悚然。

  “哇!可怕可怕!”

  盛昭水言态显得夸张,却也真情实意,“这枪可真是不好对付啊,别说是我了,我顶上的那位也会觉得有些棘手,杜小哥握着他,真可谓是在同阶之中,立于不败之地啊!”

  “是吗?我怎么看你的样子,只觉得你信心满满,胜券在握?”

  “有这么明显吗?”

  “你说呢?”

  于是盛昭水叹息一声,抓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颇为认真地开口:“可以的话,能不能请小哥你自己投降呢?”

  杜恩不答。

  他便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看看,我们这个大比,它的性质其实十分恶劣,就算打生打死,也只是在徒费生命,为上面做嫁衣当表演,完全没有一点意义啊!”

  你还真敢直说出来啊!
  场外参比者们,除了夺魁候选那三者,都纷纷这么想到。

  他们其实有着一致的怨愤情绪,但却无可奈何,连说都不敢说出一点,唯恐被察觉针对。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是你认输呢?这样同样不用打下去,大家各自好好收场,不用打生打死。”

  “你这么说,就很没意思了。”

  盛昭水表情一垮,忍不住碎碎念着:“你以为我想过来这边被关在笼子里,还要上场跟人打生打死?还不是因为上头的命令?我也想平平静静,普普通通地修炼,过着以往的日子,那样多自在啊,每天喝喝小酒听听曲……”

  这一絮絮叨叨,立刻就没完没了。

  杜恩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没有急着做什么,只是那么站立空中,沉默得像是一块悬空的人形浮雕。

  就是凤血枪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外壳缝隙里流动的火光,愈发地明亮刺眼,隐隐的,狰凤的嘶鸣从中流出。

  如此,维持了片刻。

  盛昭水不由得沮丧摇头:“没办法啊,你果然是本次参比之人里,最为棘手的那个。”

  因为杜恩没有上当。

  他这边的战法,向来是后发制人,不倾向于先发行动。

  “谬赞了。”

  杜恩平静地开口,坦言自己的不足:“可不像四位,我的境界还只是元婴初期,功法亦不过堪堪融会,而且还有旧伤留根难愈,现在也就是靠着炼器还有些门道,这才能与你同台竞技。”

  “……你的脸皮比我还厚啊!”

  盛昭水忍不住这么感慨。

  伤重难愈还勉强好说,那元婴初期,功法融会,你这是在骗谁呢?!
  场外的天才们嘴角抽动,己方的翘楚们只觉得有些窘迫,都露出些许异色,完全没法像杜恩这般,说得理所当然,很真很实。

  “你们还打不打了?奴家正期盼着龙争虎斗呢~”

  楼疏玥看着这两个一杵就是半天,一聊就没完没了,忍不住开口催促起来。

  她还想看到这两个家伙狗咬狗,打个两败俱伤俱残,出出心头的恶气!

  其语调摇曳生华,天然便带着挑动,让场外诸天才心跳砰砰加速,下意识就想争先开口,助威斥骂。

  不过毕竟是踏入到前二十行列的人物,这点小把戏还是能抵御住的,所以并没有中招,及时反应过来,遏制冲动,暗自凛然。

  倒是杜恩己方小团体这边,两名女修抗性略高,又没有被特别针对,才能迅速回过神来。

  然后见到同伴还是个猪哥样,沉迷得都忘记给她助威,当即没有迟疑,直接一人一掌打下去,隔空把他们给打醒过来。

  这些场外的动静传到场内,盛昭水只是耸了耸肩,道:“那么,开始吧?”

  “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这么说也没错,这样的话……”

  话音未落人已至。

  他悄然出现在杜恩的身后,抬手一指里,水平圆环状的风便猛然四括而出,将触及之物切为两半,不管是空气还是空间。

  “断风环,我给它取的名字,还算贴切对吧。”

  “确实贴切。”

  杜恩点头,人此刻已经移动到上空,正把枪尖对准着盛昭水。

  草木成林,噬法扦灵。

  两门法术使出,不计损耗地堆积法力,直接硬生生提拉威力,让青葱树木花草,细小隐晦扦灵,不断地涌现出来,要把对方困在其中,死死定住在一地不动。

  “青黄接连,长存久续,这是青黄法典的精要之处,换言之,本身就贴合着木行的道理,那生生不息之理。”

  盛昭水位于草木扦灵之中,从容踏步而行,完全不在意,片叶不沾身,还有空评价描述青黄法典这一法门。

  眼看自己的手段无用,杜恩当即便改换思路。

  人远挪,陨岩落。

  功法段位在融会贯通,修为实际控在元婴中期,于此区间里的不计损耗,硬堆出近百丈尺寸的陨岩,带着沛然满挡,制抑空间的威势,直接从天而降!

  而在场外的人们眼里,则还有另一情况,那就是百丈陨岩之上,正上方处,还有连珠串的数十丈陨岩,一发接着一发,叠了六发,悄然裹冰,悄无声息,阴险得很!
  他明明强得出奇,却还阴险狡诈!

  “同时,那凤凰余恨不竭不灭,故而与你的青黄法典,又能够驳接到一处,正可谓青黄接续,不竭不息,是以法力远超同阶。”

  盛昭水继续自顾自说着,依旧不在意头顶的陨岩。

  然后,陨岩轰然坠落,他竟然依旧无恙,从尘烟中随意走出,显得十分古怪,顿时让众人惊诧不解,惊疑不定。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杜恩的眉头微挑,终于看出了一点门道。

  于是更加拉开距离,随时准备空间移动。

  “真是厉害的法术啊,虽然是靠法力硬堆出来的,但因为契合法门根本,又有法力量质上的优势,居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松散弱点,远胜一般情况。”

  盛昭水评价着这一点,同时回过头,看着那堆叠成柱,把地面砸出巨坑,冲击四射的陨岩们,又不禁故作惊讶抹汗:“用不用这样啊,光明正大偷着来?”

  如此从容!

  如此大意!

  但,杜恩只默默调改策略。

  普通招式果然完全没有意义!
  他这么平静想到。

  盛昭水看这边依旧不上当不上钩,心里只觉得麻烦,再转过身来,开口道:“你之前在和汪故的斗法里说过,修仙者的战斗就是法力与修为的战斗,但其实这并不能算是准确,因为到了化神期之后,修仙者便要开始施展道理,操弄规则。”

  修为自然是能够影响决定这一点,但是法力却不再作为主要因素。

  他想要表达的,就是这样的意思。

  杜恩只是平静地反驳:“那是谬论,所谓的法力,并不是单指具体形质的法力,而应该是一种修炼得来的内在驱动力,是以,如此拘泥于外在的形式,只能说是太过于浅薄。”

  就比如说他这边,现在的法力就表现出了成规模的生生不息,还与本命法宝相合联,整体形态已经在逐步脱离实质表象,变为趋向虚质内理的炎花繁盛,星火飘梦。

  这就是驳斥盛昭水话语的最好证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