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
  杜恩迅速移动着,很快再次来到一个水涡节点的近处,但觅空玉蝉还是发出尖鸣钻脑,程度甚至来到对应湮灭的等级,需要小心退避才行。

  “其他三人,估计也有类似的手段,不用担心他们会因此殒命,另外十人,只要别自负行事,按照约定好的方式,向南宫胜那边汇流,应当也没有什么问题。”

  “同理的,其他仙门的人,也不能指望这等地形能杀死他们……”

  正常地说,如果运气太差,一进来就掉进湮流肆虐的分割空间里,那只有元婴期的他们,自然是会死得干脆。

  但对于这个,杜恩实在没有期待。

  因为真君们应该是有规划好大体的落点,能确保不会因此发生减员。

  思虑之间,杜恩再度找到一处水涡节点。

  这一次,觅空玉蝉就没有发出尖鸣,很是平静,喻示对面的整体状况不好不坏。

  他当即便施展起圆满至极的冰魄术,最为切实地遮掩住自身,再谨慎小心地踏入其中。

  空间转变,来到龙宫内的另一处分割空间。

  这边的环境,与刚刚所在的分割空间可谓一致无二,建筑同样是崩塌的状态,跟刚刚空间里的相比,在形制上有着不小的差异,显然不是连续的情形。

  整体的确是格外混乱错位的,接下来不能利用龙宫内建筑的连续性、特征点等等,来确定判断自身的位置。

  不过相对的,可以从灵气环境的完整,往外泄流的情形等,来确定是否位于这现状下的边缘地带。

  杜恩这么想着,继续悄悄行动,很快又找到一处对面没问题的水涡。

  跨越之后,迎面就是灵光法光的冲击,阵阵的轰鸣。

  很明显,有人在这边开打了!

  这倒是不出意外,杜恩不引人注目,抬眼远观着,发现是朽林跟伏东那边的人,于是大致观察了一下,看到各自手段乏善可陈之后,便继续悄然行动,离开这边这处分割空间。

  接下来,但凡是遇到有两个、或者是以上的人,出现在同一处分割空间里面,并且又还不是同门,那么,必定会爆发战斗厮杀。

  之所以会一进来就毫不客气,没有迟疑地开打,是因为他们都有着一致的想法,那就是先除掉其他仙门的人。

  不然的话,不管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的,因此,最好的做法,就是干掉其他人之后,再来仔细探究这龙宫。

  如此,才能避免腹背受敌,横生什么意外。

  至于同门之间是否有什么矛盾,那就是排除外敌之后的事情了。

  这一路上,即便是看到同门的修士,杜恩也没有停留,而是继续悄然移动。

  他的目标很明确。

  十二地支,亥猪!
  那个家伙戴着的猪脸面具,显得相当眼熟,让杜恩不由得想到了当初的长乐城之事。

  在那时候,伏东仙门趁着落羽南方开展整顿的机会,派出了一只渗透队伍,带队者便是元婴圆满的天才,陆志鸿。

  虽然杜恩其实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在那次事件的一开始,杜恩就曾在敌人身上,缴获到一张挺类似的猪脸面具。

  那一次的后续展开,是那家伙因为太浪了,有意留下一些疑点,引得杜恩为之在意,不择手段,最终将之逼迫出来。

  结果应该是由云夷大修士将之镇压并带走,理论上没有可能逃脱,现在应该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但再看到那张类似的猪脸面具,杜恩的心中,就油然产生一个疑虑。

  可万一呢?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宁杀错,不放过!
  所以,他此时先潜伏着进行游走,就是要找到那个亥猪。

  如果其现在是单独行动,就直接先把对方给杀了,如果其现在是集体行动,那就先偷偷尾随,找到机会再把对方给杀了。

  之所以如此决绝,不是杜恩有什么耿耿于怀,而是因为如果真是当初的那个家伙,那么就不得不考虑到对方心计的深沉。

  ——当初如果不是对方太浪,其实也不会被揪出来。

  即便是最终揪出来了,也是以不择手段,宁杀错不放过的形式,并没有实际的证明证据,让杜恩与孟长清的理念矛盾爆发。

  因此,这时候如果放任这个万一不去管,给对方酝酿设计的足够空隙,在后续只会愈发危险可怕。

  所以,必须要从速从急!
  杜恩的步伐不停,极速地找寻。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的让他找到此刻正独自一人,鬼鬼祟祟,避开了其他斗法战场,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的亥猪。

  机不可失啊……

  杜恩这么想着,却谨慎无比,神识感触隐晦齐出,冰魄术运转至极盛,可谓身心如冰之寒魄,不化不漏,内敛无生。

  一个在前面走,像是在找着什么,于那龙宫废墟之中,不时翻找出来宝物,还总是能找到被深埋的五阶灵物,眼里闪烁着满足与饥渴交织的目光。

  贪!
  楼疏玥用来形容这家伙不容小觑的修饰,乃是猪贪!

  像是猪一般贪食,吃进再多也不会真正的满足,还想要再继续地吃下去,仿佛是小号的饕餮,本性格外贪婪!
  同时,杜恩还注意到,这亥猪的猪脸面具,在找到宝物的时候,还会有些隐约的变化。

  简单地说,就是出现变色,从本来漆黑的纯野猪款,变成略带一抹白色的情况,但是很快又会变回去。

  这让他不由若有所思,然后,瞥着对方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间洒落的血。

  肉眼看不到,神识窥不见,普通感触也很难察觉,便是融会贯通的寻灵技艺,都难以发现这种血迹。

  它就像是无声息间织出的一张网,疏离于灵气环境之外,隐没在空间的表层边隙之中,若非杜恩的修为已经来到元婴圆满,三宫合并,神魂神识来到可谓天才极点的地步,也不可能察觉到这张血罗空网。

  一旦察觉不到,贸然踏足触碰,立刻就会被这亥猪知悉。

  而且,也是杜恩这边行动迅速,毫无迟疑,让对方没来得及把这处分割空间之中,那明暗所有的水涡节点都覆盖到位,不然的话,就算他能察觉,他能敛藏,一进来也会被直接察觉到。

  至于现在嘛,既然没有被察觉到,真可谓天时在我,人利亦在我,那么,就到了那老一套,偷袭强杀的时刻!
  “当然,这个家伙很是机警,身周百丈内那血痕网密密麻麻,可谓密不透风,而且,其实没有放松防备,护体法器,护身宝符,嗯,还有某种法术的端倪……”

  真是越看越像是当初的那家伙!
  既然如此,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在靠近到百丈之外的空隙处,杜恩的双目陡然赤红,其瞳仁为金,顿时间,有赤金真炎凭空涌出,无声地直冲,化作一头缄默赤凤,神异非常,给人带来安宁。

  ?!!!
  血罗空网,焚!
  护身法器,碎!

  护身宝符,破!

  护身法术,溃!

  警戒一重,防护四重,眨眼间全灭。

  那亥猪只来得及自爆,直接引爆肉身,干脆得很,将之作为献祭,这才让元婴得以遁空而出,同时有本命法宝凌空升起,接引其他地方的血罗空网,化作一扇浮罗门,截落坠降,无形中分割空间,令在门后的自身可以重整旗鼓。

  真炎赤凤冲击而上,消烧掉血罗空网,但因为这门秘术其早就施展,可谓酝酿很久,量数不小,所以结果是互相抵消。

  主要是杜恩没有再加力催发真炎。

  他此时现身而出,翻手间,万把法器已经如同天罗地网,吞吐着森寒杀机,把这门,还有那门后的元婴给包围住。

  “还真的是你啊。”

  杜恩这么开口,也是选择现身的主要原因。

  因为他想要搞清楚,这个亥猪陆志鸿,到底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只剩个元婴,狼狈至极的陆志鸿,此刻看到来袭者竟是杜恩,不由咧嘴,十分诧异:“我没有去找你就算了,你倒是先过来找我?”

  这是下意识的话,显然,他的确是真货,知道当初的诸事。

  接着就反应过来,不由有些摇头唏嘘:“真是没想到,当初你金丹后期,我元婴圆满,现在你已经元婴圆满,我却还是元婴圆满,对啊,这样也能理解了,毕竟这让你觉得,自己已经追上了我……”

  如此说着,最后阴沉压抑,陆志鸿露出乖张狂怒,本来血色一片的元婴,突然间被黑毛覆盖,隐有的一丝白毛,也在眼前飘落,更是让他再也压抑不住。

  “要是没有你这家伙,我已经可以尝试化神,怎么现在需要弥补亏缺,兼修法门,去当什么瑞兽当康!”

  “吼!”

  说到最后,大吼一声,直接摇身一变。

  有兽焉,其状如彘,前后皆有首,色黑性贪,毛短且亮。

  墨黑泛亮的短毛野猪,出现在杜恩的眼中,只是它从腰身被截断,留下一个可怖的伤口,看得到内部蠕动的内脏肌肉,有血液正大捧大捧地流淌。

  赫然,它被腰斩了!

  “原来如此,异兽并封,一种双头黑猪。”

  杜恩顿时便看出这兽变法门的根底,想到当初这家伙逃生的途径。

  “那个猪脸面具,你果然是故意让我缴获的,如此一来,大修士解析之,凭它所树立的封锁,你自然能够寻得空隙,从容逃之夭夭,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只怕已经逃回伏东仙门。”

  “呵呵,不用如此挽尊,从你需要来找我确认的举动来看,想来连常梦决议也没有察觉到这个,更遑论其他庸俗之辈。”

  腰斩的并封看似暴虐狂怒,实际却是十分冷静,看到杜恩并没有上当,依旧平静如故,当即便转变思路,改为如此攻心,要窥视出他的破绽空隙。

  虽然刚刚说得很轻视杜恩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完全没有。

  打从看到这边在那落羽四人之中,一同下山巡视敌情之时,他就知道,这在当初只是可以随手捏死吃掉的小猪,现在已经长成山中的可怕虎王!
  这也是为何他进了龙宫之后,没有去做什么,没有去跟其他同门汇合,反而寄希望于探宝求丰,兼修法门的缘故。

  因为彼此都不约而同,已经隐隐察觉到,两人必然会再度碰上!

  只不过还是没想到,他会变得这么强,而且跟当年一般,宁杀错不放过,直接就冲着自己而来……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出手杀了他……不,从他当时有所防备的情况来看,恐怕就是半身出手,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

  因为只要一招不能毙命,杜恩那时就会用映生荣盛的状态,死命堆叠冰息术,然后直接躲起来,暂避锋芒。

  而且,那时他是在映生荣盛的状态下,凭着不竭青灵体的强韧,就是硬吃对方一招,也完全不会有致死的可能。

  换言之,当时的杜恩,位于主场之中,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陆志鸿即便出手,也只能加快自己暴露的速度,等南方枢城方面,或者孟长清那边,捕捉到他所引发的动荡,最低也是大修士驰援而至,可能枢城主镇鸿真人都会亲自现身。

  矛盾归矛盾,消极归消极,真让杜恩死在陆志鸿的手里,那位年迈老真人可能就要提前做古,自然是万万不敢赌的!
  当然,这些个中逻辑,杜恩不会跟陆志鸿讲明白,对他那不断调改,表露心绪的神色,也全都当没看到。

  纯给瞎子献媚!

  他只是默默保持自己的节奏!

  万御术不用酝酿,自爆顷刻就行,凤赤真炎不想暴露过多,反正已经偷袭得逞,削烧掉对方至少一半的有效实力手段!

  毕竟这家伙当初截身自保,法门残破,眼下没了肉身,影响格外地大,现在那腰斩淌血的情形,便是最好的明证。

  所以说,酝酿的是什么?
  陆志鸿陡然反应过来,强忍着心头对至尊的恐惧,猛地抬眼一看,只看到斑斓的上空,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一个小黑点。

  因为瞥到落羽天痕,他只觉得神志破碎,忍不住开口嘶鸣,却也还是直勾勾地盯着,看到了那正在坠落的陨岩。

  裹着冰块,冻成冰魄,无声无息地酝酿增大,此刻既然被发现,直接冰消瓦解。

  五百丈直径,足有数里宽的陨岩,隆隆咆哮地下坠而来,外壳焦黑,渐生炽红,划破灵气,逆流而下,带来剧烈摩擦。

  陨岩未至,空压先到!
  咚!
  浮罗门陷地三丈!
  “啊!!!”

  眼看敌人的杀招已到,根本就没有落入自己步调,化作异兽并封的陆志鸿,顾不得杜恩的距离尚远,直接就要强催秘术。

  血仇相杀!

  这是一门借由血仇嫁接因果的可怕秘术,自己受到什么重创,直接会在行凶者的对方身上再现!

  他直接把自己再度腰斩一段,反正自己已经是被腰斩的情况,无所谓再丢掉一两段,但是,你呢?

  陆志鸿低头,神志还是破碎的,双眼像是密布裂痕,死死直视杜恩,并没有疯狂,只有一种深沉。

  因为现在容不得他放纵自己的性情,唯有无比冷静,绞尽脑汁,才能够窥到机会。

  只要杜恩受此秘术影响,露出空隙……

  没有空隙!

  想要截断腰斩杜恩的元婴,需要先过他的本命法宝,一身的修为法力,然后是已清已固的神宫悍守,最后还有凤血枪!
  想要截断杜恩的身体,更是简单直接,需要先过他的不竭青灵体!

  青灵不竭,刚刚截断,立刻再生。

  即便秘术带有不可弥合等狠毒之处,但再如何狠毒,具体效果也要视对象的修为法力而定,杜恩直接以不息法力硬撑灵体,直接磨碎这种秘术的威能。

  至于元婴这边的,它甚至连碧波炎花都过不了,就被受激而动的碧涛焚花,给完全地淹没烧尽!

  “噗!”

  秘术被正想硬扛强破,这是陆志鸿所没想到的,直接当场受到反噬,呕喷鲜血。

  怎么会?
  差距,竟如此之大?

  便是他这等心机深沉之辈,此刻也是无法理解,不由得失神片刻。

  明明大家都是天才,杜恩还是追赶者,就算他这边曾经断半身而逃,留下创伤,可彼此现在的差距,按理来说,也不应该如此之大,简直是离谱!

  就算他在全盛时刻,正面对上这厮,只怕胜算也只能够有一二成而已,跟对上辰龙那头狂兽一样!
  竟能如此快步凌驾?

  他神志勉强拼合,再度抬眼看去,只能看到一双平静的眸子。

  悚然一惊,一阵激灵。

  晚了!

  几百把四阶上极品法器,从废墟里冒出,直接自爆轰炸浮罗门,毫无怜惜在意,当场把它给炸碎开。

  下一刻,更可怕的空压直接抚平爆炸余波,碾碎法宝碎片,压得半身并封轰然趴地,两足岔开,头深深埋。

  “杜……”

  陆志鸿艰难抬头,还想要说什么,耍什么心计,但是,有陨岩已经坠临。

  轰隆!

  哗啦啦!
  无形的冲击猛然横扫四方,直接震塌震散这处分割空间里的建筑废墟,汹汹热浪冲击扩散,更蒸发粉碎掉那些只残三阶的灵物!
  袅袅的蘑菇云升腾而起,杜恩抬手一抓,直接强摄强控,将之摧毁抹去,使灵气狂流恢复,把发热巨坑的现状完全映出。

  只有焦坑一个,除了五阶灵物,什么都没了。

  不过,毕竟是陆志鸿那等心机深沉之辈,杜恩依旧御器起来,把这边给再犁上几遍,并催发真炎,把那些五阶灵物给熔炼一番。

  如此,确定那个家伙真的死透了,这才收起这些战利品。

  四阶的缩纳袋在现在已经没法收纳了,只能使用远超同阶法器的本命法宝。    现在请教是论评阶位,是符合杜恩修为,一同进步的四阶极品,但实际上,却远强于正常的四阶极品法宝。

  因此,它已经渐渐再有蜕变,眼下不再只能单一变化某样法宝法器,而是开始抽出分芽苞朵,勉强可以额外变出半个别的。

  显得有点鸡肋,但放在此时,却是正好不过。

  ——能变出个容量很小,却足够使用的五阶缩纳袋,用来容存收纳这些五阶事物。

  “在出去之后,要跟决议讨个真正的空间法器才行……”

  抱着这种想法,杜恩迅速离开这边。

  毕竟刚刚的动静太大,难保会引来他人注意,让他们跑过来,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战斗。

  至于接下来。

  找个地方肝练吧!
  “其他人正忙着打打杀杀,对于龙宫的探索还处在第一阶段,并不用着急,也不需要介入,先积累实力,把功法给肝满,这才是恰当理智的选择。”

  反正到最后,肯定少不了正面硬拼,现在多增强一点多积蓄一份,在后面果然就能多出一点胜算。

  更何况,此行真正的对手,恐怕并不是这帮同阶修士,而是藏在这龙宫之中,那落羽至尊的落笔!

  虽然刚刚轻易碾杀旧敌,但杜恩依旧没有大意。

  只不过。

  算盘虽然打得很响,计划也算是完美,但是问题就出在第一步。

  杜恩这边刚刚才避开比斗区域,找了个空无一人,灵气泄流没有那么严重,那龙宫的一角建筑也还算完好,足以隐藏自身的分割空间,然后便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其人袅袅婷婷,披着纱裙,婀娜多姿,艳压群芳,正是楼疏玥!

  “杜师兄竟然也在这?”

  一看到杜恩这边,她立刻有些掩嘴,媚态横生,颇为惊讶。

  又想到自己现在也徘徊在外沿地带,便歉笑起来,双手侧脸合十,做出自己的解释:“奴家倒是也想参与进去,可运道实在是差,南宫师兄他们汇在对侧,如果横穿比斗区域,着实是风险不小,便想着能不能迂回绕过去。”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怯敌,不太好意思,脸颊略微一红,像是程度刚刚好的苹果,再轻一点便是青涩,再重一点就是过艳,是清纯与美艳并重兼具的恰当点位,可谓群体通杀。

  就是没有包括杜恩。

  于是,在她挪着莲步踏近之时,杜恩直接平静地拉开三十里的距离,万把法器当场飘飞而出,密布六方,水泄不通。

  楼疏玥脚步停顿,表情变得僵硬。

  “杜师兄这是?”

  她像是有些伤心,隐隐泫然欲泣,感觉自己得不到对面的信任而自责,又嗔怪着那铁石心肠的男子。

  简单地说。

  “不用这么娇柔做作,你直接这么跑到我这边,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悔情真君急着想要我的命,对吧。”

  “……”

  楼疏玥先是沉默,然后叹息,显得无趣地摸了摸头上的发簪,“你就不能陪我演一下?一点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都没有,这会让我怀疑你的癖好取向。”

  说着之时,还取出一样东西,跟丢垃圾一样丢出去。

  一颗兔头。

  或者说,一颗戴着兔脸面具的人头,脖颈茬血淋淋的,眼里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恐惧神色,三瓣兔嘴还被撕开,硬塞进糊成一团的命根子。

  残血流淌,十分刺目,意思明显。

  别乱说话,不然,下场就会这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太没有魅力了?”

  杜恩平静不改,直接反唇相讥。

  啪!
  楼疏玥脑中有根弦直跳,顿时表情变得十分难看,忍不住指起手来,颤颤巍巍的,怒骂出声:“又来了!又是这样!到底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这帮没礼仪,丝毫不知风趣,特别是你这面瘫愚蠢的家伙,总要来质疑我这独一无二的魅力?!”

  “非要让我评价你的话,就是一开始的话,娇柔做作,而且,也的确像姜莹说的,并不纯然天成,可能是你兼修两门功法的缘故吧。”

  杜恩并不急着斗法厮杀,显得相当警惕戒备,甚至于忌惮异常,所以才话语诛心,却又透着自己的真切。

  “非要让我来评价的话,姜莹那边勉强有个五分,那个芮伊则是四分半,本门这次来的其他师妹,在四分到三分半之间,你的话,抱歉,我只能打两分。”

  主要还是因为感触太敏锐,一眼看过去,楼疏玥就跟有着两张脸两副身段一样,虽然每一边都至少有五分,但这打碎了凑在一起,中间再有着不纯天然的线在分割着,就怎么看怎么别扭。

  所以,他实在是无法昧着良心,去打出什么高分。

  “原来如此,你喜欢小的蠢的容易骗的,啧啧啧!”

  楼疏玥没有生气,只是双手抱胸,凸显自身成熟,相当轻蔑讽刺杜恩这边的喜好,虽然是她自顾自得出的结论。

  杜恩同样没有在意,神识扫掠,感触全开,但依旧没有捕捉到什么异样,对面的楼疏玥更是一点攻势酝酿都没有。

  这只能说明,她早就酝酿完了。

  没有第二种可能!
  也就是说,刚刚其实也不需要拉近距离,予以什么偷袭突袭。

  再换言之,那纯粹是出自个人的性情,想着在杀死杜恩之前,再戏耍一通他,报一报之前一直呛自己的仇怨。

  她是还自顾自地以为,在只有两人的情况下,这个年青的家伙会暴露出一些别的情绪,可没想到还真是表里如一,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当然,想多了其实也无所谓。

  “别说姑奶奶不照看你这个小年轻,看你没有冒动的表现,应该是还有些想问的吧?我最后发发慈悲,赏给你就是了,问吧!”

  如同女帝一般的施恩口吻,又带有些提不起劲,总之就是十分轻快随意。

  对于悔情真君给她,又可能是她本来就有的手段,格外地自信,只觉得必然绝对,吗?
  风水轮流转啊,现在轮到自己用话来尝试获得空隙机会……

  杜恩这么平静地想着,语调如止水不动:“的确是有些想问的,悔情真君我看也不像会枉顾大局的人,好歹也是堂堂的真君,而且,之前看你种种故意的表现,同样不存在让你在龙宫里杀我的征兆,这是为什么呢?”

  “你之前倒是看得不错,就是那么偷偷摸摸地观察,还说你看不上我的姿色?”

  “……”

  “啧!无趣的毛头小子!”

  楼疏玥摇了摇头,接着道,“真君的确一开始没想让我出手,毕竟这次的侧重点不同,大局在于龙宫之秘,还得看看能不能火中取栗。”

  “可现在这大局不是已经变了吗?至尊们直接插足,就让她产生局面不可控的想法,所以便果断舍去原先的打算,提前了针对你的顺位,在前两天暗中联络我,让我不用拐弯抹角,继续装着演着,一进来就直接过来杀你,确保本次行动总归有些收获。”

  两人口中的拐弯抹角、装着演着,其实就是她此前企图透过这个,最终在共同作战里面,搏得杜恩的信任!

  再具体地讲,在前面其实已经有不少铺垫,像什么故意表露出心机看似多,但其实却很浅的表现,还有透过微表情小心思,点明自己在派系里面没有风头不二等等。

  “所以,现在这样其实正好,让我那么忍受下去,整天称奴做戏的,实在是烦透了!”

  楼疏玥的本性,是傲慢随便,自视甚高,如同女帝般的情况。

  从大比开始到之前岛屿上,一直都在装着演着……

  “倒也不是没有端倪。”

  杜恩只这么说,引得她斜目看来,继续道下去:“芳华法典其实不是媚态之功,你却有些刻意表现得这样,那之前的作为,实际上,与其说是魅惑,不如说是下令。”

  “同样的,采薇法典明明是柔情女子所修之法,你应当知道自己无法取得真意,却还是选择它作为主修,便显出你的自负,你认为自己能够改其法变其用,最终也的确显得成功。”

  “再结合芳华法典与你前后表现出的情况,真正循着的跟脚,或者说企图,我大胆地推测,是天子一言,万般臣服。”

  啪啪~

  楼疏玥轻轻拍了拍双掌,哂然一笑:“眼力还算不错,那么,实话地告诉你,我其实早就选好后续法门,根本不用那个盛昭水自以为是,过来指手画脚,没错,就是如你所说的,天子宝典。”

  “不,我倒觉得,他并不是在自以为是。”

  “……”

  “你想口含天宪,一言而断人生死,这的确是志向高远,可实话说,真的可以做到吗?”

  “……”

  “化神期虽然被尊称为大修士,但其实也不过是个新起点,在现下可以当做是个人,却也只是伪人,而非真人,再形象点地比喻,就像是妇人腹中孕育的胎儿,只要还没有出生,便很难算是切实意义上的人。”

  杜恩依旧进行着攻心之策,显得直接尖锐地道出楼疏玥真正不想听的,“你想要转修天子宝典,就像是让胎儿戴皇冠,这个位置,你坐得稳吗?”

  “……这可说不定,毕竟有些人,天生便是贵子太女。”

  “哦?即便你硬顶压力,努力奋发,在化神期转修适应完毕,成功突破到炼虚期,真正是个人了,但是到时候,面对头顶真正的君主,你这个假君储君,真的能够出头?”

  如果是逐鼎真君,肯定不会在意她的出头。

  如果是不移真君,只要她能自己登上御座,那么一切好说,不过添把椅子的事情。

  如果是诚如真君,如果是孟长清,他们都不会太过在意,毕竟是绝顶之姿,天生就站在人世绝巅之辈,即便理念存在不合,左右就是先搞掉头顶的老不死,再调转枪头来针对。

  可偏偏,她上面坐着的,是悔情真君!
  这位在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内,乃是绝对的一言九鼎,不容置疑!
  她真的能够忍受自己还没有老去,底下的太女就要上来跟自己抢位置,或者并座一排?
  “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杜恩平静看着脸色阴沉的对方,终于说出那句让她绷不住的话来,“她都让你出来接客卖笑,自贱当奴了……”

  “住口!”

  楼疏玥忍不住开口,而这一开口,便代表心势全败。

  因为杜恩完全没在意,也不畏怯她的志向宏图,刻薄尖锐地直接捅她最大最疼的伤口——悔情真君打从一开始就在调教她的事实!
  她想到这里,更是气急败坏,抬手隔空一抓,一段九尺白绫直接缠上杜恩全身,竟让他也无法提前察觉,显得尤其突然。

  天子赐死,自当领受……当然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完全就是悔情真君从中作梗,让本来只有困缚缢灵的它,能够做到这一点。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毕竟是真君嘛,你说呢?

  我说你个……

  看着杜恩目光里的意味,鬼知道平静的眼神怎么还能有这么明显的色彩,楼疏玥更是为之气急,直接抬手一挥,便把杜恩的嘴封住。

  再继续让他说下去,还会有盛昭水之前就是看透了这些,其实完全就是好心建议,给出她另一条可以走,并不似天子宝典那么绝对,却也算是贴近,而且悔情真君以后也不会再有意针对的路。

  可是,她怎么能服?

  凭什么……

  “你只是怕死而已。”

  “什么?”

  楼疏玥愕然,一是因为这话,二是因为他能说这话。

  再抬头一看,杜恩的确是被她的本命法宝绑住,但理应被压制缢死的法力,却并没有束手就擒,以不顾身体伤损的形式爆发,让他硬是打开一个口子,又能再度说话。

  反正有不竭青灵体,不怕这么超负荷。

  “做大事而惜身,当真有宏图志向,敢于拼搏的话,完全可以跳到其他真君麾下,尤其是逐鼎真君与不移真君,他们肯定不会介意你的跳来,但是你不敢,你害怕悔情真君的报复针对。”

  “……”

  楼疏玥是真的抓狂了,你说说说,还说上瘾了是吧!

  自知已经逃不过真君手段,就打算在死前过过嘴瘾是吧!

  好好好,当真是好啊!
  她怒极反笑,艳盛桃李,再伸展双手,挺胸昂首,好似承天受命,睥睨而视,不想再说什么废话,只想让他死去。

  所谓天子一言,断人生死!
  真正的底牌招式被使出,那是悔情真君视为可以绝杀杜恩的一招,也是其勉强还能容忍她些许异志的根本缘由!
  芳华独薇!

  采其薇华,哺育自身,成我之绝代芳华……在悔情真君发觉到此女带有异心,观察判定,出手校正,最终令两大法典的精义,在她身上得以成型生成的法门。

  简单直白地说,就是拿命来。

  采取敌人最饱满最大颗的薇豆,寿元,来成就自身的芳华长存。

  杜恩看其破防施为,基本不留余地,当即微微垂目,瞥到自己的面板上面,寿元的大限正在开始下降。

  他很是果断,当即运转功法。

  青草盖地,青树遮天,青黄相接,不竭不息!
  “没用的,我修满双法,你却连一法都没有修满,拿什么来挡我?乖乖认命吧!”

  楼疏玥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紧绷在意的,毕竟青黄法典其实挺克制她这边,真要是让杜恩已经修满,也很难迅速拿下,需要进行一番拉锯,看看是她先夺尽薇华,还是看他真能不竭不息。

  可现在青草没有完全覆地,杜恩的青黄法典还没有修到圆满至极,自然不用再担心这个,暴怒的她当即不再强自压抑,直接一鼓作气,猛然爆发全力。

  然后。

  情况陡变陡转!

  就像是用豆腐作为绳索,以堪称空间移动的速度,去拖拽一棵万钧铁树,结果可想而知,那豆腐绳索当场碎断!

  “什…么……”

  楼疏玥颤颤巍巍,吐出两字,颓然瘫坐,只有茫然。

  情况很简单。

  杜恩用出了神通。

  映生荣盛!

  道理只能用道理来对抗,法典的精要虽然玄妙,但毕竟还只是表皮之法,难抵深层根本的诸般道理。

  他都不用使出融会贯通阶段的荣盛难移,光是小有成就的映生荣盛,就足以破掉她那全力施为之下,根本没有转圜余地的法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