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的时空错乱感引发身体生理上的不适,宓八月果断闭上眼睛,以灵识代替肉眼去感应周围。

  这么一来,宓八月就发现新的规则题目就藏在这瀑布中,不仅难以发现还流动极快,光是以灵识去追赶它已经充满难度。

  她首先想到的是这种变化会不会让善恶书的收集也变得困难。

  低头看向善恶书,果然空白页上滚动的墨字速度慢了,就好像电脑屏幕上的编码流速缓下来一样。

  如果不是她突破灵师,能提供的灵力质量飞跃,估计现在善恶书就要跟她要‘灵晶加速费’了。

  既然善恶书没有开口,说明目前以她提供的灵力还能支撑运转,宓八月也不着急浪费灵晶在这上面。

  她闭眼将心神放回在自身的解规上,不知道过去多久,当一声流露惊疑的“嗯?”响起,将宓八月从专注状态中拉出。

  她敏锐向声音源头方向望去,看见了一叶扁舟上一个矮小的身影。

  乍一眼以为是个没超过八九岁的孩童,不过宓八月想起那短促一语声线的成熟感,再隔空端详几眼后就确认这人应该是有侏儒症。

  “见过师兄。”宓八月抬手向对方施了一个简单的晚辈礼。

  对方身上穿着的衣服和裘青一样,周身灵韵醇厚,比她的修为高,又在观规塔中出现,唯一的答案就是渡厄书院的内门弟子。

  “呃,嗯,师、妹妹好。”男童神色局促,眼神左右摇摆,始终不在宓八月脸上停留超过两秒。

  这语调听着不似性格使然,而是还有结巴症。宓八月神色如常,见对方不善和人交流的模样,也没继续挑起话题。

  她不知道内门弟子进观规塔的要求是什么,但作为外门弟子的她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要消耗学分,把时间花在聊天上未免太奢侈。

  只是在一个陌生环境和陌生人面前进入专注状态是不可能了,宓八月拿出弟子令就发现里面的学分已经接近单数。

  在她查看的这一会又掉了一分。

  “……”

  这消耗速度比在上面湖泊时要快许多,原计算还能待一两天的分数,怕是连半日都待不了。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这个陌生师兄的打扰,她没多久也会因学分耗尽醒来。

  “你,你是,外门,弟子?”

  宓八月抬头看向陌生师兄,应道:“外门弟子宓八月,不知师兄怎么称呼?”

  “是,你。”男童师兄先惊讶,再大悟的模样,心思差不多直接写在脸上,“通天、子。”

  宓八月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自己,‘通天之子’的名号在灵州有特殊的传播渠道,每一届的通天之子都是那十年最受瞩目的新星,这些都是宓八月在书院里了解到的。

  “我,我叫,”男童说得很艰难,半晌才道:“苟,苟……”

  “苟师兄?”宓八月帮他说出来,有些讶异,“是尔等有礼的苟师兄吗?”

  “伱,知道,我?”苟之比她还惊讶,目光在宓八月脸上停留了两三秒,和宓八月对视上又被蛰到一样的躲开。

  宓八月微笑道:“我收过尔等有礼的礼物,它很友好。”

  “那一定是你对它有善意。”苟之飞快说。

  宓八月仿佛没发现他语速变得正常,顺着苟之的话说:“如果送它一盏灯油算善意的话?”    “它一定很高兴。”苟之笑起来。

  宓八月也笑,“它是我在外门见过外形最可爱,也待人最有礼的怪谈。”

  “你觉得它可爱?不觉得奇怪吗?”苟之讶异道。

  宓八月点头。

  苟之这回足足看了宓八月好一会。

  作为魂识强大的书修,感知当属所有灵修第一,有心去感知一个人的真情实感时很少出错。

  苟之感知到宓八月并非假意奉承,话语出自真心后,看她的眼神也不再躲避,连情绪流露也更明显。

  “其实我还想给它穿个小夹袄,敞胸露怀实在有辱斯文,可它不喜欢我也不便强迫。”他竟和宓八月讨论起自己的怪谈,口吻将怪谈当成完整的生命体。

  然而事实上,作为‘尔等有礼’的创作者,对方形成的源头就来自于苟之,如果苟之真的觉得‘尔等有礼’应该穿夹袄,‘尔等有礼’形成时就该穿着。

  因此,苟之潜意识肯定还是认定‘尔等有礼’就该是现在这幅模样。

  宓八月也不戳穿他,是苟之的话,接下来的聊天就不算浪费学分了。

  她以‘尔等有礼’为题,和苟之讨论起来。

  “我观外门其他怪谈都对尔等有礼避而不见,对它很畏惧,它的规则力量应该和投诉井一样,对怪谈有压制性?”

  “和投诉井不能比,只是师妹天赋超绝,尔尔的确是针对怪谈的存在。”

  “它每回都在夜间出现,而入夜时分又是书院最危险的时候,如果我没猜错,师兄创作它的目的实则是保护书院的弟子。”

  “……没那么伟大,其实是我刚初入书院时,也被外门那些怪谈吓到,它们有时猖狂起来实在可恶,然后就想创造一个能压制它们的存在。”苟之有些不好意思。

  宓八月说:“新生入学,尔等有礼会给新生送新生包裹,配送的方式是砸窗。”

  苟之张嘴想解释什么。

  宓八月接着说:“这种暴力配送方式实则救了很多新生弟子。宿管妇会强收新生门牌,不明真相的新生不知拿回门牌的情况下,长时间在外游荡遭到怪谈陷阱的概率也会提高,而新生包裹放在屋门外无人收取时,还会被‘丑角儿’捡走,失去新生包裹的新生弟子及时离去还可保命,继续留在书院既无屋可住,正式开学没院服可穿,处处都是死路。”

  苟之不说话了。

  宓八月微笑,“我有个邻居,他报名那日醉酒在屋里睡着,屋门忘了关。尔等有礼给他送包裹时就没有砸窗,而是放进门内。我收到尔等有礼的包裹时,它也丢得很轻到我手里,所以砸窗并不是它给新生弟子搞破坏,也不是它规则如此,实际是在帮助新生弟子。”

  “我解得对吗?苟师兄。”

  苟之点下头。

  ——新生学规第二十六条:夜间灯火拉车,只是尔等有礼,无需慌张。

  这是上一届师兄留给后来师弟师妹们的难得善意。

  宓八月再回想那百条学规的上下呼应,《初学》课本文章说明了书院里的怪谈都是历代书修创作。所以书院学规的难度,一直是由弟子们自行累加,也是由弟子们自行破解。

  每一个学规的坑都是一代代人为的恶意,每一个避坑的办法也是一代代人为的善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