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勇气可嘉,来人,赐不老泉一瓶。”陆老太后面无表情地坐在帘子后,口述道。

  立刻就有近侍太监,捧着一个木盘,将一瓶不老泉水赐给兵科给事中严丰九世。

  严丰九世立刻拜谢,只是封官出征的事,却没了下文。

  他觉得应该是自己修心修得还不够好,被太后看穿了。

  好在这个结果还凑和。

  只是下一次,还是要去和尚和道士那里,多学点静心法门,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刚才一时激动,就把心底念头浮上来了。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奏报。

  “启奏太后,门外有驻京大粟人使者,请求觐见。”

  “宣。”

  很快众人就见一个棕发蓝眼,高鼻阔目的白人,带着一个随从,趾高气扬地走上殿来。

  “大粟人使者克伦索爵士,见过天朝圣后。”那白人拱手说道。

  “使者,还不下跪,莫要殿前失仪。”礼仪官提醒道。

  “不,不,我们西人只跪上帝,不跪国王。”大粟人使者摇头道。

  “可是大牙人使者已经跪了。”

  “他们是败者,是无能之辈,所以可以随便跪,而我们是胜利者。”大粟人使者不屑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牙人。

  陆直在上面气得七窍生烟。

  她这才真正明白,以前她所以为的那些侮辱,那些污秽,在这种正式朝堂上,根本不算什么。

  这种庄严的仪式感,极正式的场合下,受到的屈辱,更加真实,更加激烈,远远超过她以前中二年纪时,自以为的屈辱。

  就像一个小孩子觉得受到极大侮辱,而大人们却想着这才哪到哪,视角的不同,就形成沟通的障碍。

  她活了几百年,仅仅是一百年前,大粟人使者还是和其他使者一样,三跪九叩过来的。

  现在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她自然不知道,大粟人是最明白什么实力该匹配什么待遇的一群人。

  “战争刚刚开始,你们就以为赢了吗?告诉你们,我们要对你们进行不老泉水的禁运!还要将你们全部赶出天朝土地,禁止你们在这里居住转世!”礼部尚书率先发难。

  “哼,我们已经占下了南方几个岛,有本事的就将我们赶出去!还有我们早就囤积够三十年所用的不老泉,只是不知道贵朝支持不支持得起三十年战争!”大粟人使者毫不畏惧道。

  众人惊讶,这才恍然,为什么大粟人使者敢发起战争。

  原来他们早已经做好准备了。

  有人怒视大牙人使者,这样重要的情报,对方竟然不说,显然居心叵测。

  他们却忘记了,这样的情报,应该是他们自己收集,而不是指望外国使者。

  大牙人使者当然知道这个消息,他不说,无非是想打个时间差,让双方关系急剧恶化,这样的话,随后再说,东方朝廷和大粟人只会打得更加激烈,对他们大有好处。

  陆直这才明白自己的可笑,原来对方早就有了全盘预案。

  大牙人也不是好东西。

  什么以夷制夷,全是胡扯。

  大牙人居心叵测,故意给出错误的建议,就是想让双方冲突进一步加剧化。

  封建官僚们一时想不到贸易禁运,大牙人提出来,却不说大粟人早就做好准备。

  天朝实行贸易禁运,只会让战争加剧,只会让战争不可调解。

  但是现在,只冲着对方的态度,陆直就不可能让步。

  她毕竟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还有着个人脾气。

  我可是神秘力量拥有者,怎么可能向你们这群被我随便蒙骗的人低头?
  简直可笑!
  她直接下令道:“推出去,斩!”

  一个封建老太后的作派,体现的淋漓尽致。

  “太后,不可!”

  首辅立刻站出来劝道。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即便大粟人使者有所冒犯,念其乃外人,稍稍宽纵一二。”

  “内人不可宽,外人就可宽吗?斩!”陆直到底出身现代东洲,没有那股子内外有别的软骨头,当下吼道。

  立刻就有殿前侍卫,将使者拖出去。

  “我,我跪,我跪!”大粟人使者立刻慌了,对方不按套路出牌。

  他突然醒悟过来,看似文明的东方朝廷,本质上还是个野蛮封建之地,并不是他们的议会会场,也不是开化之所。

  “跪晚了,斩!”

  一时三刻后,正使的头颅,狰狞地呈现在大殿之上。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大粟人使者的随从副使早就吓得跪在地上了,连连磕头。

  “哼,下诏向大粟人宣战!”陆直说完,就摆驾回宫。

  众臣跪送。

  等到太后离开,重臣们自发留下来开小会。

  “太后杀了使者,这就没有回头路了,只能打下去。”首辅叹气道。

  “大牙人的策略也不好用,只能先坚壁清野。他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绝对长久不了。”次辅跟着道。

  “可是如此一来,外寇肆虐,民生凋敝,港口被封,朝廷就是有银子,长久下去,也会买不到东西的。”黄熊六世闻言担心道。

  托西学的福,封建官僚们学过国民财富论等一系列重商书籍,总算明白还有个名词叫做“通货膨胀”……

  银子只是个流通物,如果市面凋敝,银子越多,只会越糟糕。

  “我们背靠内陆,还有草原和边关贸易,还能维持一二,现在是要赶紧安抚草原和西边,不要两面对敌。”三辅提醒道。

  “分头去做了,各自写个条陈,马上下令各地海关,严加戒备。”

  …………

  庞大又迟缓的东方朝廷,终于慢腾腾地转动起来。

  大粟人使者被杀的消息,早就传到大粟人舰队中。

  本来他们还没有准备北上,只想着在南方容易补给的地方,打上几仗,威胁朝廷交出真正的不老泉,还有所在地。

  结果对方却杀了使者,这明显是绝不服输的证明。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打上京城去!

  浩浩荡荡,上百艘蒸汽船和大风帆船混合的舰队,一路向北而去。

  一月之后,大舰队出现在距离京城仅仅三百里的辅海城附近。

  “大粟人登陆了!”

  这个消息疯狂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人心浮动,市面混乱。

  商家关门,富人西逃。

  民间富有阶层,比朝廷的嗅觉还要灵敏些。

  他们知道朝廷水师的成色,万万打不过西洋人。

  众人都觉得奇怪,明明学了西学几百年,偏偏大家伙者是学上一点就满足了,够用就好。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就是封建官僚的屮性,只要应付好太后,拿得到赏银,谁还管到底真先进,还是假先进?

  说到底,他们没有生存压力,没有自下而上的竞争压力,当然也不会有自我革新的动力。

  他们又不是能眼看全世界的异种者。

  异种者有生存压力,如果不进化,那就会被对手打死,当然要竭尽全力进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