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站在点将台上等了半晌,却没人敢站出来,大喝道:“一刻钟内,都到东面集合,胆敢有人隐瞒,军法从事!”

    士兵们一片震动,此时亲卫也用车拉着酒坛入场,看到这场面,所有人无不惊慌。

    虽说全军犒赏庆功,但大家都看出来,这两日张飞闷闷不乐,谁也不敢触他霉头,能躲则躲,没想到今日还是爆发了。

    参军刘贤闻讯赶来,见张飞拿着荆条,广场上摆着一排酒坛,碗里倒满酒,这是又要喝酒打人?

    忙硬着头皮上前劝道:“如今全军庆功,军民同乐,将军实不宜责罚兵卒,有何不快之处,何妨与我单独商议,属下定设法为将军解忧。”

    “这是俺军中事,你不必多言!”张飞一把推开刘贤,站在台边,看着走向东面的士兵。

    刘贤看劝不住张飞,忙向门口守军使个眼色,让他去请刘琦。

    刘琦派刘贤做副将,最主要的职责就是监督他酒后闹事,阻止张飞乱责属下,甚至放权可将醉酒的张飞暂时关押起来。

    但今日没饮酒便打人,刘贤不明所以,更无权将张飞关押,只能去报信。

    很快东面广场上站了许多人,粗看竟有两百余,越亲近的越多,身旁亲卫几乎都在,张飞的脸色愈发阴沉。

    等众人集合完毕,张飞竟脱去外套,露出黝黑结实的肌肉,光着膀子拿起荆条,便要下高台。

    刘贤看这架势,是要下狠手,赶紧跑到台阶旁堵住,躬身恳劝道:“这些军卒并未违反军纪,将军亦未吃酒,无故打人实在不该,望将军三思!”

    张飞见所有人都如此认为,想起甘宁的话,心中竟莫名涌起一股悲伤,大吼道:“谁说俺要打人?”

    刘贤一怔,张飞竟从旁边高台上直接跳了下去,来到桌前,扫视众人,忽然单膝跪地,向众人抱拳:“俺张飞,对不起诸位!”

    众军大惊,纷纷跪在地上,有些人甚至吓得哭出声来,张飞越是如此,只怕一会打得越狠。

    “张将军,你这是?”刘贤也惊呆了。

    张飞看着惊慌如鼠的兵卒,忍不住虎目落泪,大声道:“诸位不要怕,俺老张脾气暴躁,酒后打人,这都是我的错,今日特来向诸位赔罪。”

    营中一片哗然,士兵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些跪着的士兵更是不可置信,愣愣地看着张飞。

    张飞愈发觉得悲哀,长叹道:“大家陪俺出生入死,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于俺,俺还动辄无辜责罚,实在罪该万死!”

    营中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有人猛甩脑袋,以为是在梦中。

    张飞向天抱拳道:“张飞,自即日起痛改前非,与诸位生死相伴,待之如兄弟手足,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嘶——”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低骂道:“混蛋,干嘛掐我?”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

    “那你他娘的该掐自己!”

    “这不是梦?我竟然想哭……”

    刘贤快步跑过去,惊喜道:“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将军有此一言,实乃三军之幸,汉室之幸。”

    “俺老张是个粗人,多余的话不会说,闻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俺虽不敢比先贤,但也要向诸位请罪……”

    张飞说着,指向人群中一人:“李飞,你是俺最亲近的人,你先来!”

    李飞走出来,战战兢兢走出来,张飞先双手端过一碗酒:“你若能原谅俺,先喝了这碗酒。”

    “属下岂敢怨恨将军?”李飞慌忙接过饮下,大半碗都流在胸口,呛得咳嗽连连。

    张飞又拿过荆条:“俺打过你多少下,你还多少下!”

    李飞大惊,哪敢接荆条,跪地大哭道:“将军,是我等无用,惹你生气!”

    “不许哭,不得抗命!”张飞将荆条塞到他手中,背转身大喝道:“快动手。”

    李飞看看周围,无奈伸手轻轻打了一下。

    “用力!”张飞大吼。

    李飞浑身一颤,稍微加了点力气。

    “用全力!你若不用力,便是不肯原谅俺!”张飞吼道:“再来!”

    李飞泪流满面,大吼一声,咬牙狠狠打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肌肉颤抖。

    “哈——”张飞吐出一口浊气,大笑道:“好,痛快,再用力!”

    李飞嚎啕大哭,边哭边打,后面的亲卫也感动莫名,无不抹泪,不多时引得全营将士都哭起来,嗡嗡之声如江河奔腾。

    刘琦正在府中接待许靖、庞羲等名士,众人竟要为他作媒,将吴懿妹妹嫁给自己,这让刘琦头疼不已。

    吴夫人不但貌美,而且还是刘璋的嫂子,历史上刘备的老婆,蜀汉皇后,怎么又轮到自己了?

    正纠结之时,只见史阿一个箭步跑进来,大叫道:“将军,大事不好,张翼德又打人了!”

    刘琦大惊,这才消停两天,老毛病又犯了,赶紧往军营赶去,远远便听到营中一片哭嚎之声,隐约还传来张飞大叫:用力、痛快,爽……

    刘琦脸色阴沉,心想今日不管你是张飞还是三叔,都不能再给面子了,冲进营门,却忽然呆住了。

    只见满营将士跪在地上,数千大老爷们哭得泣不成声,张飞光膀子站在桌前,竟被兵卒在反打。

    “这……”刘琦猛地甩头,看向一旁的史阿:“我没看错吧?”

    刘贤快步跑过来,双目发红,深吸一口气禀告道:“张将军负荆请罪,在向全军赔不是,要痛改前非。”

    “真哒?!”刘琦激动得喊破了嗓子,快步跑到场中。

    见张飞躬身扶着桌子,汗如雨下,后背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地上一滩水渍混着血迹,激动大叫道:“三叔!”

    张飞直起身,龇牙咧嘴,却满脸欢笑:“哈哈哈,大公子来得真好,你也抽俺两下!”

    刘琦眼角一阵抽搐,心想张飞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从虐待狂变成了受虐狂?

    刘贤慨然叹道:“张将军一朝醒悟,痛改前非,实为国士之风!”

    李飞赶紧上前求情道:“张将军改过赔罪,我等已感动万分,实不忍再打他,实在折煞我等,请将军收回成命。”

    “请将军收回成命!”三军跪地齐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