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罢书信,荀攸喜忧参半,喜的是荀彧果然没死,竟被刘琦救走。

    忧的是荀彧在信中劝说,曹军大势已去,曹操远征漠北,实则是明哲保身,欲垂名后世,不可再为曹氏效命。

    看着满地泥坯粮仓,荀攸越发绝望,强打精神回到寨中,独自展开书信再看,一时间进退两难。

    当天夜里,荀攸辗转难眠,直到后半夜刚迷迷糊糊睡着,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亲兵在门外急报道:“军师大事不好,敌军潜入谷后,烧毁栈道……”

    “什么?”荀攸点灯的手一颤,急道:“速派人救火!”

    此时营中已乱成一片,等荀攸穿衣出门,守军们点起火把纷纷下山,往谷口而去。

    从山顶望去,远处天空一片映红,看来火势不小,那些栈道连接近百里,都用木桩连接而成,多年风吹日晒,早已干透,一旦烧毁,要想修复难如登天。

    荀攸一颗心沉到谷底,粮草尚未运到,后路却被断绝,刘琦此计可谓狠绝无比。

    天明时分,士兵无功而返,连日饿肚子,又连夜折腾,早已疲惫不堪,个个坐在山坡上哀嚎。

    荀攸命人向夏侯渊报信,一面挑选精兵,准备从太白道往陈仓突围,刚到先前夏侯威埋伏之地,便被汉军拦截。

    非但河谷中道路阻塞,悬崖之上更有弓箭手把守,一旦有人进入,便有乱石树木砸下。

    法正领吴兰、邓贤二将守在此处,命士兵传话,只要缴械投降,便可活命,前方只留可供一人通过的石缝,走过去便有热腾腾的饭菜。

    闻着谷中顺风飘来的羊肉香味,数百曹军当场倒戈,其余人逃回报信。

    此时荀攸恍然,原来自夏侯渊攻打山寨,刘琦故意示弱时,恐怕早已设下此计,甚至黄忠极有可能诈伤。

    他和夏侯渊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早已在刘琦所布的局中,斜谷道彻底断绝,前有大军,彻底陷入绝境。

    到了此时,荀攸也不愿再强迫士兵,错因自己而起,若过于强势,甚至可能引起兵变。

    思索再三,命人传下将令,愿追随夏侯渊者带上仅剩粮草向前,其余人马去留自便。

    中午时分,荀攸带着一千多士兵往汉中而行,其余曹兵留在营中未动,等人马走后,立刻下山到太白道来投汉军。

    ……

    青松塬,再次成为两军战场,汉军宰羊杀鸡,粮草充足,曹军杀马挖野菜,食不果腹。

    每日里在山头上对望高喊,愿降者既往不咎,吃喝不愁,山头上甚至打起架子,烤起了全羊。

    夏侯渊准备殊死一搏,几次叫战无果,用刘琦反客为主之计,将营地不断前移,距离敌营仅有三里,但汉军依然不为所动,曹军士气日渐低落,甚至出现逃兵。

    汉军大营中,黄忠等将早已急不可待,纷纷请求出战,此时曹兵已不堪一击,众将一起杀出,可大获全胜。

    刘琦却道:“岂不闻困兽犹斗,哀兵必胜?夏侯渊正决心死战,与之交锋非为上策。”

    黄忠急道:“某不惜名节诈伤败退,主公说好叫某生擒夏侯渊,若再等下去,恐曹军溃散,从山僻小路逃生。”

    原来上次黄忠出马,早已在袍甲内穿了棉袍,贴身还有一副细铠,正打算诈败让夏侯渊来追,用箭时假意伤退。

    未料夏侯渊也用诡计,竟用替身出战,藏在军中放暗箭,正中下怀,此时正急于一雪前耻。

    刘琦笑道:“老将军放心,我这几日观察曹军阵营,已有对策,保证夏侯渊手到擒来。”

    黄忠忙问道:“主公有何良策?”

    刘琦带黄忠来到山上,几名守军正在草茅中啃羊腿,吃得满嘴流油,赶忙擦手迎接。

    刘琦示意他们该吃吃,该喝喝,如今天气尚寒,守在山顶放哨风吹日晒,也不轻松。

    二人来到悬崖处,曹军营寨一览无余,对黄忠言道:“夏侯渊步步为营,看似逼我出战,实则将营寨前移,是为防我军偷袭反击,此乃以进为退之计。”

    黄忠恍然道:“想不到夏侯渊竟有如此心机。”

    刘琦向山下一指:“老将军可看到营前那一排鹿角?”

    黄忠抚须道:“曹军鹿角皆用老树连接而成,骑兵难以通过,要突袭并非易事。”

    刘琦却摇头道:“吾非为看曹军守势,要擒夏侯渊,便着落在那一排鹿角之上。”

    黄忠愕然道:“却是为何?”

    刘琦也故作神秘,大笑道:“数日内自见分晓。”

    次日一早,刘琦命严颜出兵,带领步兵突然出动,将前方鹿角破坏,待曹军追来时,马上又退。

    夏侯渊闻报赶来厮杀,严颜早已退回,遂命人修复鹿角,下午又出,再将那些鹿角捣毁。

    夏侯渊大怒,亲自守在前营,汉军却又不见动静,出马来厮杀,也无人响应,气得暴跳如雷。

    当天晚上,张翼、句扶轮流出营,又去破坏鹿角,作势要攻打曹军大营,一晚上鼓声不断,多次起火。

    曹军本就饥渴困乏,被连番骚扰,愈发疲惫,士气皆无。

    夏侯尚劝道:“刘琦必知我军无粮,此乃疲兵之计,何不将前营撤回,于青松塬固守,等粮草运到,再厮杀未迟。”

    夏侯渊脸色铁青,沉声道:“刘琦诡计多端,敌军锐气正盛,若将前营撤走,必会趁机来攻大寨,若此地不保,岂非前功尽弃?”

    正商议时,荀攸派人来报信,刘琦于太白道留下伏兵,又将栈道烧毁,粮草未至,后路断绝。

    夏侯渊大惊失色,先命来人严格保密,以免军心涣散,坐在寨中面沉似水,无计可施。

    夏侯威言道:“刘琦竟用此毒计,今后退无路,唯有奋力向前,父亲何不全军出动,决一死战?”

    “某正有此意!”夏侯渊缓缓起身,吩咐道:“传令下去,军中只留五百战马,其余悉数宰杀,全军饱食待命,侯明日军师赶至,决一死战。”

    夏侯威前去传令,探马来报,严颜又领兵破坏鹿角,乱箭射杀许多守军,众将畏惧其勇,不敢厮杀。

    夏侯渊大怒,催马直奔前营,山上汉军早已看到,挥动令旗,严颜领兵撤退。

    “刘琦小儿,吾誓杀汝!”夏侯渊仰天怒吼。

    见士兵伤残极多,个个脸色苍白,神情凄惨,遂下马向前,亲自带人去修鹿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