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三更时分,月黑风高,繁星点点,吴军船队悄然出港,有惯熟的水手驾小船带路,隐约有荧光闪烁。

    蒋钦领水军进入魏军水域,远处只闻风浪之声,看不清河面上动静,一路畅行无阻进入富陵湖之北。

    远远望见魏军水寨灯火通明,有士兵和船队打着火把,在岸边往来巡逻,寨中一片安静。

    蒋钦看向东面水寨,一大片黑影漂浮在水面上,大船轮廓清晰可见,料想必是魏军战船所在之处,马上传令转舵,去烧毁船队,只要火起,董袭便可随后来接应。

    西北风正紧,船借风势,转眼便到大船附近,吴军一声呐喊,举起火把,点燃火矢准备放箭。

    “哈哈哈,江东鼠辈果然只会偷袭,某等候多时矣!”

    只听一声大笑,船头上火光亮起,曹休站在高处,指着错愕的吴军厉喝道:“放箭!”

    霎时间船头上乱箭齐发,拱卫在周围的楼船包抄过来,要用白天的战术将吴军围困其中。

    蒋钦大惊,急忙举盾躲进船舱,传令撤退,虽然来时已有防备,但没想到伏兵竟在船上。

    惨叫声中,吴军船队前后拥挤,饶是他们驾船技术娴熟,一时间也无法脱困,准备放箭的士兵掉入水中,死伤无数。

    魏军楼船用铁索相连,左右包抄过来,如同渔网收拢,逼得吴军大船只能往水寨方向出逃,只有小船冒着箭雨自船缝之间逃走。

    随着大船上火光亮起,魏军水寨中鼓声震天,无数船队蜂拥而出,直往湖口来堵截吴军。

    富陵湖仿佛被瞬间点燃,到处都是跳跃的火焰,水波映照着火光,上下一片通红。

    蒋钦驾驶小船带着残兵逃出包围圈,看到身后的火光震惊莫名,才到湖口,忽然岸边鼓声大作,两旁船队又杀出,两艘楼船各带船队,撞得东吴船只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正混战之时,淮水之上也响起鼓声,沿河火把亮起,五艘楼船快速逼近,前来接应,牛金这才带领船队撤退。

    董袭赶至湖口接住蒋钦,将其接上大船,看北岸天空映红,杀声震天,惊问道:“魏军果真有埋伏?”

    蒋钦苦叹道:“毁不听刘将军之言。”

    董袭带船队在水上等了片刻,不见再有船队逃出,便知凶多吉少,无奈退回寨中,此一战折损近两千人,战船百余艘。

    刘琦安抚众将,叹道:“曹家千里驹果然名不虚传。”

    陆逊却剑眉微蹙,言道:“水上设伏,以大船围困,此计恐非曹休所出,莫非魏军中另有高人指点?”

    “难道是夏侯楙?”刘琦暗自吃惊,忙派人打探军情。

    如果是夏侯楙倒还好办,就算他脱胎换骨,有所长进,也还在掌控之中,如果突然冒出其他能人,又是自己未知的人物,那可就麻烦了。

    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恐惧,自从穿越来,刘琦虽自知远不如这些三国人物,但大概人物命运,性格长短都能把握,心理上处于优势。

    但正所谓时势造英雄,那些未出名或未留名的未必就不是人才,可能只是机遇未到,或被其他人压制,难有发挥机会。

    如今三国局势早已大变,曹军中更是人才凋零,曹丕大力提拔行伍之卒,有人趁势崛起也不无可能,这种无名之辈对刘琦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

    寒风呼啸,魏军水寨却灯火通明,一片欢呼之声,此一战重创江东水军,又让他们找回自信。

    湖心之中,三十艘楼船围成一圈,将吴军困在里面,乱箭射杀,看着缓缓沉没的战船残骸,在水面上冒起一股白烟,无不拍手称快。

    曹休一声令下,船上响起锁链摩擦之声,士兵们收了铁索,各自驾船归寨,不觉天色已经大亮。

    回到寨中交令,曹操负手看向南方,冷笑道:“刘琦小儿,陆逊孺子,安得做孤对手?”

    曹休心知夏侯楙正为钱财叫苦,为其请功道:“此战也全仗子林出力,献活连环,又打造铁链,才将吴军船队完全围困。”

    这倒也不完全是恭维之词,如果没有铁链拉扯牵引,只凭士兵驾船,可能还未完全合拢,江东船队早已逃之夭夭。

    曹操大笑道:“子林此计大妙,又出力出钱,功劳不小,孤将来命你掌管江南水道。”

    夏侯楙脸上的怨气瞬间散去,大喜道:“多谢丞相,为国家出力,我愿粉身碎骨。”

    曹操颔首道:“有此担当,不愧为将门之后,寨中其余战船连锁也要全仗子林。”

    “啊?是!”夏侯楙愕然,退在一旁脸又垮了下来。

    寨中摆宴庆功,众将推杯换盏,唯有夏侯楙闷闷不乐,光那几艘楼船,就已将营中铁器全部用完,还有数百战船,只能从他处采购,这是要花很多钱滴!

    向曹操敬酒暗示,曹操却只字不提军费之事,不由坐在一旁生闷气: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竟对老丈人莫名厌恶起来。

    酒宴结束,曹休将夏侯楙请到馆舍,劝道:“如今战事不利,非止水军军费吃紧,其余各处大概也是如此,你我身为宗族子弟,就该忠心为国,不计私利,子林不必如此忧闷。”

    夏侯楙不满道:“忠心?忠心能换来钱吗?”

    曹休言道:“忠心虽换不来钱,然钱却可将忠心卖掉!丞相对你我如此器重,如今正是为其分忧之时,当需竭尽全力,待大业建成,必有厚报。”

    夏侯楙顿足道:“可没钱,谁愿给你办事?”

    曹休笑道:“子林向来生财有道,举国之中,何人置业能超过你?此事若成,你将是魏之范蠡、萧何,今荀文若不在,将来调度后方舍君其谁,还怕无钱可用?”

    “嗯,此言倒也有理!”夏侯楙心中暗喜,如果他能和荀彧那样掌管整个后方,日进斗金不在话下,忍着唇角的笑意,却摇头苦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事难,难呐!”

    告辞曹休,夏侯楙背着手来到江岸徘徊,他的家产一把火全葬在叶县,茂林堂又被曹丕掏空,朝中更无好友,思前想后,只能暂时从汉兴堂偷偷借贷。

    打定主意,夏侯楙快步回营,写信命人送往许昌,找张维去办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