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杨广抵达曲阜的第一天,闹的声势浩大,鲁郡太守崔成俊为此而到处搜捕今天带头闹事的儒生,一时间闹得满城沸沸扬扬,不得安生。

    而且杨广特地将凶神恶煞的来护儿安排在了崔成俊的身边,说是助手,实际是监督。

    崔成俊看着那凶神恶煞的粗黑大汉心里就打怵。

    府衙内,崔成俊和一众官员那是急的团团转,看着一个个被抓进来的儒生,直到将府衙的大狱都填满了人,而且这还不够,临时加了不少的房间来当做牢房使用。

    细数之下足有一百多人的嫌疑人被抓了进来。

    基本上曲阜城内有名有姓的年轻儒生都到场了,若说这次没到场,按基本上在城内就算是排不上号了。

    崔成俊看着那一个个的年轻人,此时还在振臂高呼着,就惊得是一脑门子的冷汗:“来将军,这抓的人也太多了吧,上百人了。”

    来护儿在公堂内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吃的是满嘴油,面颊上都油光发亮,满不在乎的说:“这才多少人,洒家跟着太子殿下在突厥战场上,生生拿刀砍死的也比这多啊,要不给他们一人发上一把刀,洒家一个个的砍。”

    看着粗黑的壮汉,一口一个杀人,崔成俊这就被吓得冷汗直流:“来将军使不得使不得,这些人又不是作奸犯科做了什么大罪,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挡着太子大人的路了,就是死罪。”

    来护儿摆出了一副要打要杀的架势。

    自古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所以杨广才派来护儿来盯着,若是换了秦琼,这仁义的性子,保不定被一群老学究耍着团团转,就来护儿这油米不进的性格是最好的。

    就算是老学究没想到忽悠来护儿,之乎者也一开口,来护儿的长枪就已经饥渴难耐了。

    所以杨广就给了来护儿一个命令:“不能真的打杀,不爽就忍一下。”

    来护儿紧接着拿出一副这就要先去杀两个祭旗的态度,崔成俊好说歹说的劝,一群人想要拦着又不敢拦。

    此时下人跑进来说:“崔大人,孔家孔博望老先生到了。”

    这位孔博望称得上是真正的老者,年逾九十,是孔胜孔博的长辈,早已避世不出,没想到这次被请了出来。

    这年代人们都相信长寿之人是有福之人,杨坚自己每年在京城内对于年过六十的老人每年过年都有封赏,小到一块肉,一壶酒,大到战胜突厥时候的钱银赏赐,活得久了只要自己不作妖,一般在家族内地位也不会低。

    超过九十岁的凤毛麟角,又出生在这样的家族中,所以不管这地方谁在掌权,只要将孔博望搬出来,大家一定是恭恭敬敬的。

    崔成俊和来护儿介绍了一下孔博望,却换来来护儿一脸的不爽:“谁人来了也没用,洒家今日就要砍了这群不长眼的腐儒。”

    “腐儒?!哼,谁家小二口出狂言!”

    此时一道略带火气但是低沉声音传来,打眼瞧去,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从正厅门口走了进来,拄着拐杖,身边还有仆僮搀扶。

    老者正是孔博望,方才行到门口就有人在说要砍了不长眼的腐儒。

    他最讨厌的就是人家说腐儒二字,儒家就儒家,何来腐儒一说?说的怎么能如此之脏。

    那年岁已高,常年久居受人尊崇养出来的气势,寻常人见了就想要退避三舍。

    但是来护儿岂是寻常人,粗黑的壮汉,可不怕文人秀才,就算是这个秀才是个年长的地位崇高之人。

    一句关我屁事,便是底气十足的回呛:“你大爷说的!”

    孔博望那双目忽然瞪大,充满了怒意,已经许久没人见他这么无礼了。

    在后生们的搀扶下走进来,对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将拐杖放在边上,冷哼一声:“哼,这就是太子殿下身边之人的作风吗?粗鲁无礼,蛮横无礼,有辱斯文!”

    孔博望拿出他儒道宗室,近百老人的架势来训斥那粗俗的来护儿。

    寻常人见到了孔博望不说点头哈腰,也得一个劲的恭维,俗话说年岁过百,已是俗世神仙,他还差那么几岁,身体健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能成。

    但是俗话也说,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此时一杆漆黑长枪,就从中厅正堂直直的向着他刺来,来护儿可不是那好脾气的人,又受不得激,孔博望这三两句就成功的激怒了这莽撞人,二话不说手持长枪向着近百岁的高傲老人刺去。

    这长枪在离孔博望不到半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孔博望一把老骨头吓得差点摔倒在地上,还好身边的仆僮眼疾手快扶住了,不然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子可经不住摔,一摔可能就过去了。

    而来护儿也是吓唬他所以停住了。

    此时是崔成俊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拉住了来护儿的大腿,身边愣是冲上来五六人才算是拉住了,崔成俊惊慌失措的大喊:“将军使不得,使不得啊!”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这是崔成俊和身边一众文官这辈子反应最快,力气最大的时候。

    而来护儿不爽的一甩就将几人甩开了,方才没想到用全力,不然这几人还真拦不住这莽撞人。

    长枪杵地,砰的一声地板就裂了一块,来护儿单手指着孔博望:“小老儿,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你大爷听听?”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孔博望哪还敢说话,方才若非崔成俊等人自己怕是就一枪两个洞,找阎王爷报道去了。

    这么大年纪的孔家泰斗到哪里不得是受人尊崇,就是装也得装个样子出来,若是杨广自己来了,还真不好意思说啥重话,传出去了就是自己不对了,来护儿这时候可是真好使。

    靠军功的猛将军,怕什么老秀才?

    崔成俊此时忙上前,擦了擦自己的一脑门子的汗说:“来将军,来将军,您消消气,别喊打喊杀的,咱都是有官身的人,不能贸然杀人。”

    “哼!洒家跟着太子殿下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太子殿下和俺可是有过命的交情,谁若敢说太子殿下一个不是,俺这长枪可不认人,伱身上几个洞,俺就捅你几个洞,肠穿肚烂的东西乌龟儿子王八羔子蛋蛋还敢说太子殿下的不是。”

    来护儿一张口,直接高强度嘴臭,这种时候就是文人擅长的对骂阶段了,自古以来,文人嘴皮子功夫都是厉害的,但是今日无一人敢回应。

    说雅的阴阳怪气,来护儿听不懂,直接免疫伤害。

    说直白的,来护儿一枪就过来了,骂不得骂不得。

    来护儿也不是见好就收的人,再往前走,崔成俊急忙带人拦在了中间:“将军莫冲动啊。”

    “小老儿今年几岁了?”

    孔博望虽然害怕但是,稳住了气势说:“老夫今年九十有五。”

    “九十五岁一个坎,你今年这个坎有点大,你是想迈还是不想迈?”

    崔成俊打着圆场说:“将军,将军,咱们商量正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哼!”

    来护儿坐定,崔成俊用眼神吩咐手底下的人看着点来护儿,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枪就过来了,但是他的手下也非常的害怕,万一这一杆厚重的长枪到时候捅的是他们呢。

    崔成俊赔着笑脸说:“孔老先生,许久未见,您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孔博望在来护儿手上讨不到好处,但是在崔成俊这样的后生却能摆摆谱。

    “今日听闻崔太守您大张旗鼓的搜捕年轻的儒生,这些人多是在我们孔家听过书上过学的,族中也是各地有名望的,所以他们的父母长辈托老夫来问问,是何处得罪了崔太守。”

    明知故问,为难的是回答的人。

    崔成俊面色难看的先瞄了一眼来护儿,来护儿不说话,他就咽了咽口水,赔着笑脸说:“孔先生,这些年轻的后生们在昨日太子殿下抵达曲阜的时候,闹了些事情,对太子殿下不尊,所以抓进来教育一番。”

    孔博望当即咳嗽了一声,一番铿锵言语刚要出口,不由的先看了眼坐在另外一边的来护儿,又憋了回去。

    他带着满腔的愤懑和一大堆要义正言辞说的大道理来的,但是却没想到碰上个不讲道理的。

    再大的道理也得掂量着说了。

    “这些年轻人为人做事冲动了一些,但是这些人他们作奸犯科了吗?”

    “没有。”

    “杀人放火了吗?”

    “没有。”

    “贪赃枉法了吗?”

    “没有。”

    “那崔太守,您作为一郡太守怎么好随便抓了这么多的读书人进来,传出去就算是传到大兴城传到陛下耳朵里面,您这么也是有辱斯文的。”

    说不了杨广,孔博望只得指桑骂槐的说起了崔成俊。

    说完话撇向了来护儿,来护儿此时正在掏耳朵,完全没在意孔博望方才的意有所指,果然,说的隐晦了来护儿根本就懒得听。

    这几搞的孔博望自己有点尴尬了。

    崔成俊也是无奈,孔博望和他说这些有什么呢?有决定权的又不是他,你得把边上这位爷和他身后的太子殿下说动啊。

    崔成俊也是满心的无奈,你孔老爷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一个劲的为难我做什么?

    苦着脸的崔成俊说:“孔先生,冲撞太子殿下,此事可也不是小事啊。”

    听到崔成俊这么说,来护儿一拍大腿说:“对,崔太守说的对,不愧是精通律法的崔太守,此罪当诛,我去动手。”

    来护儿马上站了起来,崔成俊一个箭步挡在了来护儿的面前:“将军,莫要说两句就要取人性命,罪不至死。”

    “怎么罪不至死了,在俺眼中这就是死罪,别说在曲阜了就算是到了大兴城,那么多名门贵族,世家公子,哪个怎么大胆敢拦着太子殿下的马车?怎么到了你们这地方,冒出来一堆人,俺合理的怀疑是有人要造反,对,就是造反,供词上就这么写。”

    供词都想好了,崔成俊是一头的黑线,只得继续劝:“将军,万万不可如此,陛下仁慈,所有砍头案子都得多审查一遍,到时候微臣递了上去,核查下来微臣担当不起,而且他们真的罪不至死,还请将军稍安勿躁。”

    来护儿非常不满的说:“奶奶的,你们这里规矩是比大兴城还多不成,太子殿下在大兴城都没受过这窝囊气,怎么到了这里还得受你们的气了,俺看不过去了,必须得砍两个杀鸡儆猴。”

    看着来护儿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孔博望明白了在这里和来护儿缠斗,对于他的目的一点用都没有,只是在浪费时间。

    在崔成俊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来护儿劝回座位上后,孔博望对着崔成俊说:“崔太守,可否帮老夫通报一声,老夫求见太子殿下。”

    来护儿直接打断了他:“太子殿下历来有心慌的毛病,寻常都得小心翼翼,昨日被一群人冲撞,急火攻心,现在正躺在病床上,连喝水都得人伺候着,见不得旁人。”

    面对着来护儿的随口胡诌,崔成俊自然知道是假的,毕竟他今天一大早还去汇报了情况,太子殿下面不改色,根本没什么心慌的事情。

    但是他也不敢当面拆穿来护儿的话。

    孔博望也明白来护儿就是在胡说,只得继续对崔成俊说:“崔太守,正好我带着府上的大夫去见见太子殿下吧。”

    “你什么档次的大夫就敢带去给太子殿下看病,太子殿下的大夫可是孙思邈孙神医。”

    孔博望今日倍感无力,最擅长的以礼压人,今天根本没处使用,这向来倚老卖老的老头子,此时叹气说:“崔太守,您瞧,今日这么多人抓进来,总不能真的都关着吧,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您说是吧。”

    崔成俊被孔博望今日多方施压,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的火,人家太子殿下摆明了是为难你,你来为难我做什么?什么事情都朝着我说,什么意思?

    索性一摆手说:“孔老夫子,您要不亲自去求见太子殿下吧,兴许太子殿下是卖您面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