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崔成俊的摆烂,孔博望感受到了无尽的挫败感,从他七十岁之后,自己这张面子就越卖越管用,今日却怎么说都没用,难道真的让他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子来低三下四的求人?

    就算是他愿意求,来护儿也不见得搭理他。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他更加担心那些被关在牢里的儒生们。

    按照常理,太子自然不可能,也不应该对他们真的下死手,但是现在对方不按照常理来。

    孔博望起身杵着拐杖,轻轻触地后说:“看来崔太守是不愿意帮忙了,那老夫今日便算是多做叨扰,先告辞了。”

    崔成俊一声轻叹:“孔老夫子,我爱莫能助,您还是自行寻太子殿下去吧。”

    “告辞。”

    孔博望这就带着一群人走了。

    来护儿斜眼撇着孔博望出了门,不屑的冷哼一声:“倚老卖老,还想占俺的便宜,痴心妄想。”

    崔成俊万分的无奈走到了来护儿面前:“将军您可千万莫冲动,杀了人,真不好交代。”

    “行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审问一下这些儒生是谁人指使,找出幕后主谋,除了主谋之外可以从轻发落。”

    来护儿这就将事情交给崔成俊自己回府去汇报去了。

    崔成俊松了口气,身边的主薄上前发问:“太守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审问啊,总得交出点东西给太子殿下吧,我算是瞧出来了,太子殿下让那来护儿过来就是来不讲理来了,太子殿下已经知道这曲阜城满城都是“礼”,但是他偏偏就不想要讲“礼”。”

    “秒啊,秒啊。”

    主薄却担心的说:“太守大人,这太子殿下若是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惩戒,到时候事情闹的太大,怕是您难办。”

    崔成俊十分不爽的说:“你瞧瞧我刚才舒服了吗?那孔老夫子和来护儿,一个压我,一个逼我,生生的将我当做肉饼一个捏来捏去,全当我是个皮球,既然横竖都是不舒服,咱也不管了,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算是最好了。”

    主薄万分担心的说:“太守,这……”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这两方之间咱们能在中间夹着吗?”

    “做好本分的事情,两伙人之间的事情咱们不参与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得听,这是本分工作,所以咱们查主谋,至于孔博望,阳奉阴违着就好了。”

    这一天着实是给崔成俊弄的心力憔悴,便叫小妾上来给他按按头,舒缓一下疲劳的身躯。

    来护儿回到杨广下榻的府上,对着杨广就说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

    “那厮小老二口出狂言,我差点就没忍住给他一枪捅对穿,倚老卖老的家伙。”

    杨广闭目养神,轻轻的说:“杀不得,吓唬也少吓唬,这种年纪的老人家,到时候真过去了,父皇问罪,少不了得一番惩罚。”

    “俺就是不爽他那样子,仗着自己年纪大,就不将人放在眼里,俺可不怵他,三枪五个洞让他早点归西去。”

    杨广无奈的摇头轻笑。

    王义扑哧一笑问:“来将军,您这三枪五个洞怎么捅?”

    “不捅穿不就好了。”

    “来将军,高。”

    杨广缓缓起身,王义忙过去扶着,杨广却说:“不用扶了,身子已经好利索了。”

    王义却万分不放心:“太子殿下,您万金之躯还是得小心着些。”

    因为之前被刺杀之后,杨广不计前嫌重新启用,现在王义对于杨广是感激加愧疚。

    “太子殿下,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审问这群年轻儒生的事情崔成俊会去做,咱们先去一趟泰山吧,总得探探路。”

    杨广刚要出门,便有下人来报:“太子殿下,一位名为孔博望的老者在门外候着,说要求见太子殿下,身后跟着三十多人,人人皆是一副儒雅打扮。”

    “看来还没出门就碰到拦路虎了。”

    来护儿听到杨广叹气,一脚踢在长枪柄上,随后将黑铁长枪扛在肩上说:“二十来人,俺这就出去砍了,免得惹得太子殿下心烦。”

    “别去,就让他们站着吧,伱倒是给我找了个不错的借口,就说我病倒了,本就旧伤未愈,碰到昨日的事情受了惊需要静养,让他们回去,咱们先闭门不出一段时间好了。”

    王义这就领着杨广的命令,来到了住所的门口,和善的对着众人说话。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今天来护儿已经唱过黑脸了,自然轮到有人出来唱红脸了。

    王义摆出自己寻常服侍东宫的态度来,笑脸迎人:“诸位老先生,太子殿下本就旧伤未愈,你们也都清楚的,太子殿下在大兴城内被那不长眼的无父无君的乱臣贼子刺杀,差点丢了性命,这才刚好就被陛下派出来了,一路上山高路远,颠簸的本就疲乏,路上还吐了好几日,刚到城内本以为可以休息上一段日子,没想到就遇到一群人摇旗呐喊,太子殿下收到了惊吓,回想起被刺杀时候的凶险场景,这就倒在了床上。”

    “暂时不便见人,还请诸位先回,等到太子殿下情况好些了,自会与诸位相见。”

    见来人说话和善,孔博望本想来上前说些什么,但是眼前之人面相光洁,毫无胡须,声音尖细,穿着打扮虽然不是太监,但是他也判断出来是太监了。

    他引以为傲的那一套以理服人对太监同样无用,毕竟太监身份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在意的也不一样,少有太监说在意自己的名声是如何如何的。

    反正做的再好,人家还是说他是个无根之人。

    “这位公公,还请通报一声,老夫孔博望,请了城内最好的大夫,可以替太子殿下看看。”

    王义依旧面带微笑的说:“孔老先生,难道您的大夫比宫内的御医还要厉害?莫说我肯了,就是随行的御医怕也不愿意。”

    “自然自然,我们只是见见太子殿下,还望公公通融。”

    王义不急不慢,好声好气的解释:“老先生您如此关心太子殿下,话我一定给您带到,但是太子殿下毕竟万金之躯,若是您们这么一大帮子人进去了,冲撞了太子殿下,那罪过可就大了,还是且先回去吧,太子殿下说了会亲自见您们,就一定会见。”

    孔博望回望了一眼说:“那就让他们都在外面,老朽我一人进去见见太子殿下,作为代表。”

    “老先生,您的好意我们太子殿下心领了,但是太子殿下之前被那无君无父之辈刺杀之后,现在每日睡觉经常就惊醒过来,特别是到了曲阜之后情况更加严重,毕竟那两个贼人是此地出去的,所以现在躺在床上休息就会放一把剑在身边,上次我去送茶水,殿下惊醒差点将我给砍了,老先生您一人进去到时候惊到了太子殿下,万一出点问题,说不清楚了。”

    昨日的来护儿是快刀斩乱麻,只是来护儿是快刀,孔博望是乱麻。

    今天王义就是钝刀子割肉,王义就是那块皮糙肉厚割不动的肉,而孔博望就是那割不动肉的钝刀子。

    眼看着这样下去,没什么希望,孔博望只得继续放下身段说:“这位公公,您看我们这些人求见太子殿下也是一番心意,还请公公多通融成全。”

    “哟,老先生,您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哪有权利决定什么通融不通融的,只是太子殿下现在真的不方便见客,您若定要硬闯,那我们做奴婢的也不敢拦着才是啊。”

    话虽然这么说,门口的两个护卫,手可是都放在刀上了。

    “既然太子殿下身体不适,那老夫只能在门口等着了,等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舒服些了再面见太子殿下。”

    “老先生,您这是何必呢?”

    “面见太子殿下,自当诚心才是。”

    说完孔博望就在杨广住处面前拿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大有一副看谁熬的过谁的态度。

    他有自信,他这样的年龄身份,只要太子面见,就一定会放下身段来,毕竟传出去不好听,来护儿和小太监不在乎名声,太子殿下可是在乎的很。

    他就不信,杨广真能让自己在这门口风餐露宿,生生熬着,这样传出去杨广的名声也不好。

    横竖就是从名声上下手,让杨广不得不来见他,最终不得不放人。

    内院的杨广不屑的一笑:“这臭老头子就知道玩这一手,王义你有没有了解过九十多岁的老头子饿几天会饿死?”

    王义一脸的尴尬:“殿下,这……看人的吧。”

    “也是,那就先让他坐上一天一夜吧,看看诚意。”

    很快就到了晚上,这天气就凉了下来,今夜无光,月色暗淡的很,太子一行人下榻之处的门口,垂垂老矣的孔博望不禁打了个寒颤,身边的其他人靠着他更近了一些,为了给杨广压力,他们可打算晚上也不走了。

    “孔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您先回去吧,我们在这里呆着。”

    孔博望摆摆手:“我走了,他们就更没理由开门了,我倒要好好的看着我们大隋的太子是否真的如此的不尊老,敢违礼数!”

    孔博望也憋着一股子气,仆童从家里拿来了厚实的衣服给孔博望披上。

    院子内,杨广也是一阵头疼,无奈的苦笑:“老而不死则妖,这老家伙也真是烦人,偏偏就这一手我还真拿他没办法,万一他真的在这里死过去了,父皇那边少不了责罚,你们他们是不是只敢对自己人这样?”

    “你说这老儒生,着实奇怪,他对来护儿的时候可不敢如此,分毫提不起架子来不说,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对王义的时候,低声顺气,甚至有些讨好,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么硬气,一股子至死方休好气魄,当仁不让的大觉悟。”

    寻常不善思考的来护儿,想了想,再想了想,一拍脑门子似想通了。

    张嘴说来:“殿下,他当您是自己人。”

    杨广奇怪:“怎么自己人就变了个态度了?”

    “他讲那些之乎者也俺听不懂,他知道俺实在生气就会一枪杀了他,他就怕了,说明不是硬骨头,王义是殿下的贴身太监,这话说的他听不顺耳他就不给通传了,说明不是真清高,原因大抵是我们没学过他的学问。”

    杨广万分的不解:“这事情回头我倒是得好好研究研究,只能对自家人硬的骨头到底算不算硬骨头。”

    “王义你悄悄的去看看,那老家伙不会死在外头吧。”

    得知孔博望还活着,杨广就去睡觉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今日的日头格外的炎热,杨广起来的时候格外的舒畅,许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

    伸了个懒腰说:“王义门口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回禀殿下,孔博望等人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离开,现在街上围过来不少人,看热闹。”

    “哎,真是麻烦。”

    “王义一刻钟之后,将人好声好气的请进来吧。”

    王义此时出门,让人先将看热闹的人群驱散了,然后对着孔博望说:“孔先生,太子殿下苏醒了,得知您在外头候着,训斥了小的一顿,让我来请您进去。”

    孔博望明白,这是他可以摆谱的时间又到了。

    而此时的他甚至就想要摆起谱来,双手交差放在自己的拐杖上说:“这位公公,老朽坐了一天一夜,现在腿脚不便,还请公公您扶我一把。”

    王义不满,但是总不好让人继续看着,给他一点得逞的感觉好了,伸手将孔博望扶了起来。

    孔博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公公请带路。”

    孔博望这就大摇大摆的往里走去,身后的人要跟上,但是被护卫直接拦了下来。

    “公公,这是何意?”

    “老先生,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而且旧伤在身,见这么多人怕是不妥,殿下只说了见您。”

    孔博望看向后方说:“方盛,孔亮你们两人跟我进去,其他人都在外头等着。”

    双方各退一步,王义也让护卫放人过来。

    几人刚走入院子中,就见到了一脸凶煞之气的来护儿光着膀子和秦琼在拿着武器对打,整间院子内都是喊打喊杀之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