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你的案子发了!有人检举你借救济饥民之名收买人心、图谋不轨,现在马上跟我们走一趟吧!”

    都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就在宋连甲被迫暂缓催征并开仓放粮只数天过后,一个收买人心、图谋不轨的罪名便落到了李信的头上。

    “呵呵,宋知县这性子可是真够急的啊!”

    杞县李府,看着眼前十几名提枷带锁的凶恶公差,李信顿时不由得一阵冷笑。

    说起来,对于宋连甲的报复,在逼着对方签下城下之盟前,他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所以虽然有些诧异于宋连甲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但李信倒也没有为此太过担心。

    毕竟他李家可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同样也是出过朝廷大员的官宦之家。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本人也是有着为官资格的举人身份,除了省级学政之外,一个小小的知县可管不着他。

    因此在他看来,对方不过是想借此出口恶气发泄一下而已,并不敢真的将他怎么样。

    所以在好言宽慰了妻子汤氏几句后,李信随即便毫无畏惧的跟着几个公差往县衙而去。

    只不过,长于谋国而拙于谋身的李信不知道的是,他所倚仗的这些,放在守规矩的官员身上自然有用。但对于贪官污吏来说,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

    “李信啊李信,你说你安安份份的做你的举人老爷不好吗,干嘛非得要跟那些泥腿子搅在一起,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散发着浓浓霉臭味儿的杞县大牢重狱,看着监牢内被锁在尿桶边上的李进,宋连甲顿时不由得满是嘲讽。

    “宋连甲,本公子乃是天启丁卯科举人。即便是犯了罪那也需要提督学政的批捕,你一个小小七品知县凭什么关押本公子,难道你就不怕日后提督学政的追究吗?”

    面对宋连甲的嘲讽,根本就没想到对方敢于直接把自己关起来的李信顿时不由得面色一沉。

    “凭什么,当然是凭你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了。如此谋逆大罪,为防你畏罪潜逃,本官行权宜之策将你先行关押,然后再请示提督学政也说得过去吧,哈哈哈哈……”

    见李信天真的拿自己的举人身份说事,早有准备的宋连甲却是丝毫不怵。

    “包藏祸心图谋不轨?哈哈哈哈,无凭无据就凭你宋连甲的空口白牙?本公子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提督学政批捕于我!”

    听到宋连甲的打算,原本还有感到有些情况不妙的李信却是再次放松了下来。

    毕竟以李家和他‘李公子’的声望,宋连甲这没凭没据的诬告哪有那么容易得逞。

    “本官向来明察秋毫,又岂会无凭无据的冤枉好人?李公子放心,这证据本官自然会让人仔细的、慢慢儿的去找,一定会找到证据后再上报提督学政的。不过,李公子可要保重身体啊,万一有个三病两灾啥的……哈哈哈哈!”

    看着一脸从容的李信,捻了捻唇上的几根鼠须后,宋连甲不禁再次嚣张大笑起来。

    “宋连甲你敢!!!”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李信再拙于谋身,又岂会看不出对方想要将他‘庾死’牢中阴谋?

    “李公子,你说你一个举人老爷跟那些泥腿子混在一起能得到什么?你救了他们一命,现在他们谁又记得你?记得下辈子放聪明些……”

    见李信再没了先前的从容,顿感心中一阵舒畅的宋连甲,随即却是得意无比的隔着牢门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阴狠嘲讽起来。

    “县尊不好了,百姓听到李信被抓后造……造反了!”

    然而,还没等得意无比的宋连甲把话说完,伴随着主管监狱的典史那惊慌无比的高呼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却是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的脸上。

    ……

    “李公子无罪!”

    “狗官,赶紧放了李公子!再不放李公子,老子攻进大牢砍了你的狗头……”

    杞县大牢外,在数百官军的刀枪威胁下,无数群情激愤的百姓不但没有半分退缩,反而是顶着官军的刀枪在不断向前缓步压进。

    而面对这些无惧生死的百姓,负责弹压的官军也只能不断后退,并不敢真的动手。

    没办法,若仅仅只是那些饥民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其中还有着无数杞县普通百姓甚至这些官军的亲朋好友呢。

    所以这些同样身为杞县人的官军,又怎么可能对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挥刀相向?

    “好你个李信,这不就是你收买人心、图谋不轨的证据么……”

    听着大门外那一浪高过一浪的百姓叫骂声,刚刚在大牢里还一脸奸计得逞的宋连甲,此刻却是不由得一脸阴沉。

    没办法,即便这一次他早就提前做了准备,但如同李信没料到他敢直接把自己下狱一样,宋连甲也是同样没料到他抓了李信会引起几乎整个杞县百姓的暴动。

    “县尊,现在就别管什么李信图谋不轨的证据了。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些百姓安抚遣散,不然万一真的激起民变,晁景宣那点儿人可挡不住啊!”

    正当脸色阴沉的宋连甲还在那死鸭子嘴硬之时,从门缝看着外面那些在百姓的威逼下不断后退的官军,负责监狱之事的典史却是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

    要知道,这年头百姓杀官造反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真要把这些百姓给逼反了,即便是他这不入流的小官儿,那也照样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怎么安抚遣散?难道你要让本官真把李信给放了,那本官的威信何在,官府的威信又何在?”

    听到典史的提醒,宋连甲的脸色却是更加阴沉了。

    开玩笑,先前被逼着暂缓催征、开仓放粮也就罢了,至少还可以说是为了百姓、为了大局。但现在要是再被一群泥腿子逼着放了李信,那他这脸面往哪儿搁,他这官儿以后还怎么当?

    “我的县尊老爷哎,这都什么时候了……”

    眼见宋连甲还想为了面子死撑,典史都已经快要急哭了。

    “放肆,一个小小七品知县也敢擅自抓捕朝廷举人,谁给他的胆子!”

    就在杞县大牢这边宋连甲还在死撑之时,李信家中,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在得知李信被县衙给抓了之后,也是同样不由得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