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往日里沈凉一口一个“沈万军”,貌似从来没尊重过他这个父亲,但到了正儿八经的事情上,他还是不会轻易对沈万军说“不”字的。

    再者沈凉本就懒得跟楚启相交,有些话既然不需要他跟着参与,那便图个乐得清静就是了。

    带着褚食乐走出正厅,金桃无需花费精力去加以安置,叫来王府的另外一名陶姓管家,后续事宜就不劳沈凉费心了。

    不过沈凉也没带着褚食乐到万鲤湖边垂钓享乐,而是带着他一路来到王府内的行医院。

    先前便说过,晋王府内每一个独立的院子,都有它自己的名字。

    沈凉这位王府小殿下的生活起居之所,名曰君子院,而负责整个晋王府伤病治疗的院子,就叫行医院。

    行医院占地百亩,每亩十所医房,每个医房坐诊一名王医。

    也就是说,晋王府里的王医数量,足足有一千之巨,比之皇宫内的太医院以及太医院里的御医,规模还要宏大一倍之多。

    而且这些大夫,还都不是那种算是懂点医理的凡俗之人,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有的针法出神,有的用药称圣,还有的一手“以毒攻毒”之法诡玄莫测……

    或许这世上仍然存在一些隐居乡野的神医在世,其医术足以碾压晋王府千医合力,但只要你患得不是什么九死绝症,基本上进了晋王府的行医院,就都能康复如春。

    此时行医院十七、十八两号医房内,正在分别治疗着吴管家和杨凡的伤势。

    沈凉一进院,便在随便碰上的一名药童口中,得知了吴管家的此时所在。

    领着褚食乐来到十七号医房,听得门口动静,躺在床上的吴管家和正在为其敷药的李大夫,一看是沈凉,作势便要起身行礼。

    “哎,今儿就免去那些俗礼吧,你们该干嘛干嘛。”

    沈凉一边抬手阻拦,一边快步走近。

    精通外伤药理的李大夫恭敬颔首,继续手上活计。

    吴管家则是强颜欢笑,满眼歉意的冲沈凉虚弱道:

    “奴才该死,给王府惹麻烦了。”

    说完,不等沈凉回应,他便又目光毅然道:

    “殿下,小的贱命一条,若是那皇族子嗣非得要王府给个交代,小的以死相还便是了,只是还请殿下大发慈悲,念在小的这么多年对王府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份儿上,能帮小的料理好家中后事。”

    “哦!不求殿下赏钱,只求殿下能将我所余俸禄,差人悉数送至小的妻儿手中即可!”

    “如此……小的死也瞑目了!”

    吴管家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以退为进,而是实实在在做好了为晋王府献出生命的准备。

    手上动作不停的李大夫,虽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但却也并未流露出太多异色。

    从甘做晋王手下鹰犬的那一刻起,他们这些鹰犬,就早早做好了用自身血肉为王府铺路的心理建设。

    同时他们也坚定不移的相信,只要晋王府还是晋王沈万军当家,那么他们的死得其所,就不会没有意义。

    然而沈凉却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回道:

    “如果我或者沈万军真有心要用你的死,来平息所谓皇族子嗣的怒火,那干嘛还要把你送到行医院来浪费草药?”

    “你就老老实实养你的伤,就算想为晋王府献身,也不该献在这屁大点的小事儿上。”

    吴管家闻言,先喜又忧。

    “可是……殿下毕竟是为了帮小的出气断了那厮一只手臂。”

    “那又咋了?”

    沈凉一脸的理直气壮。

    “怎么着,他三皇子的奴才是人,我晋王府的奴才就不是人了?”

    “况且你别忘了,我曾经说过,沈万军护短,我沈凉也护短!”

    “他三皇子的奴才把你往死里整,我断他一条胳膊,那都是给足了他大炎皇室面子!不信你就等着瞧,大炎皇室敢不敢拿这件事与我晋王府做文章!”

    沈凉的霸道言语,在暖了吴管家的心之余,也是叫吴管家和李大夫振奋不已。

    他们自觉为狗。

    但当狗也是有区别的,谁不想当一条能仗天大人势的狗?

    眼看着吴管家激动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并不打算继续煽情的沈凉摆摆手道:

    “我来就是看你死没死,往后给王府做活儿的日子还长了,早点把伤养好,不然扣你月钱!”

    这句话当场就叫吴管家破防,那两行热泪一下子就淌了出来。

    “殿下……”

    “闭嘴,又不是皇宫太监,老爷们儿少哭哭啼啼的,闹心。”

    沈凉转身就走,一言未发的褚食乐当即跟上。

    望着沈凉离去的背影,吴管家忽有所感。

    似乎……自家王府的这位小殿下,从不是那不值得以命相护的无良纨绔、草包废物。

    也从此,吴管家的生命里,多出了一个真正可以用命去守护的主子。

    “凉哥儿,你真不怕那个楚启抓着这两天的事儿不放啊?”

    出了十七号医房,褚食乐立马忍不住问道。

    “怕?”

    沈凉眉头一挑。

    “为什么要怕?昨天斗鸡,是他楚启自己往枪口上撞,今日下人之间的矛盾,也是他那傻缺奴才先骂的人动的手,正反我都有理,总不能就因为他是皇子,便能视大炎律法于无物吧?”

    褚食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复又小声追述。

    “可咱不怕他玩明的,就怕他玩阴的啊!”

    “呵,玩阴的谁能玩的过我家寸长先生?你这吃货少在那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走,再去瞧瞧皇家的狗还有没有力气乱叫了。”

    十八号医房内,是一名姓刘的大夫主医,他所擅长之道,乃是断肢重续。

    由此说来,晋王府是真没故意要整杨凡。

    只不过……

    帮杨凡止血之后,看着被一同送进房来的断臂,行医三十余年的刘大夫也犯了难。

    这……这哪是被刀剑兵器砍下来的伤口啊?

    而且不光断口并不平滑,还生生碎掉约有两寸长短的骨肉,它就是陆地神医亲至,也必然无能为力不是?

    沈凉和褚食乐进门时,恰好听见杨凡虚弱的叫嚷声传来。

    “你……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把手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