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一愣,躬身道:“多谢父皇。”

    他原本以为要废一番口舌,没想到父皇竟然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你是朕唯一的儿子,这天下以后就是你的。既然你说非杀不可,那就杀了吧。”官家毫不在意道。

    官家之前跟赵兴说的那些,并不是为了美化自己。

    当初他亲政之初确实意气风发,想着灭了西夏,收复燕云十六州。

    然而和西夏的战争,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让他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一个西夏都打不赢,谈何收复燕云十六州?

    而且和西夏的战争中,让他看到大宋内部的各种弊端,萌生出改革的念头。

    这些面对辽国西夏,他一直保持忍让的态度。

    时间久了,让着让着都成习惯了。

    听到辽国使臣团,有人打死了一个百姓,他甚至并没有动凶手的打算。

    并不是他不在乎此事,而是觉得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一个百姓激怒辽国并不值得。

    不仅是他,甚至文武百官都这么想的,并没有人提出要严惩凶手。

    那个打死百姓的辽国人,在使臣团地位不高,又不是正副使,代表不了辽国皇帝。

    就算杀了,辽国也不可能和大宋开战。

    这一点不难想到,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一众大臣,都没人提出来。

    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长久的退让,让他们在处理涉及到辽国的事上,第一念头就是退让。

    刚刚赵兴的话才让他反应过来。

    “父皇,您还有变法之意么?”赵兴突然问道。

    官家闻言一怔,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还小,主要还是学习为主,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你操心,回去吧。”

    “父皇,儿臣就是想听听,您不是都说这天下以后迟早要交给儿臣的么?”赵兴说道。

    官家闻言沉吟了一会,反问道:“你觉得该不该继续变法?”

    “儿臣觉得应该!”赵兴说道:“朝堂诸公老是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轻改,但是儿臣并不认同。祖宗制定规矩法度之时,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局势需要。时间久了,情况局势都在变化,岂能一直守着祖宗之法?”

    “你说的不错,可是朝堂那些大臣不那么想。变法是肯定要变的,不过变法阻力太大,需要仔细考量。朕调韩章回朝,担任大相公就是为了变法做准备。”官家说道。

    赵兴有些惊讶,没想到父皇调韩章任大相公,还有这方面的考量。

    那为何原剧中他没有再次推行过变法呢?

    难道是因为唯一的儿子死了,打击太大,心灰意冷?

    “韩章此人能力心计手腕都不差,当年朕有意变法的时候,他也是赞同的,还曾向朕进言,新政过于仓促,弊端很多,难以功成。朕并没有听从,即便如此,他还坚定的参与新政,新政失败后,为了不让朕为难,自请外放。”官家感叹道。

    “父皇,儿臣觉得若是推行变法,反对阻力依旧很大。”赵兴说道。

    “你刚刚不还说应该变法么?”官家闻言狐疑的看着赵兴。

    上次新政的失败,让官家吸取了教训。

    他并没有因此断了变法的念头,这些年清理了不少当初反对变法的守旧派。

    官家也知道之前新政失败是他过于着急,这次准备稳扎稳打。

    他并没有把握能在有生之年完成变法,赵兴有志变法,他还是很欣慰的。

    官家觉得,他们父子两代人励精图治,肯定能够完成变法,中兴大宋。

    “父皇,儿臣并不是反对,而是觉得不需要告诉天下要推行变法,也不需要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变法阻力大,根本原因还是官员地主阶级的利益受损了。推行变法包含各个方面,他们自然会报团反对。但若是针对一点,一步一步的解决内部积弊,反对阻力自然就小了。”赵兴说道。

    他其实有些理解不了宋朝皇帝和那些大臣的想法。

    为什么非要把基调定那么高,喊着变法新政的口号。

    说到底,这些都是可以靠权谋解决的问题。

    那些反对变法的守旧派,之所以反对,为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利益,并不代表他们都是一条心。

    要说玩权谋,赵兴最佩服的还是朱元璋。

    人家杀了一茬又一茬,却没人敢造反。

    很多人以为是因为朱元璋马上打天下威望高。

    其实不然,人家杀的时候都是拉一批杀一批。

    变法其实也是一样的,得先稳住一部分,针对一方面来。

    在这其中,自然能够清理掉一部分人。

    守旧派或许有聪明的能够察觉,但是人都有侥幸心理的,刀没有架到脖子上,总觉得不会动他们。

    而变法等于告诉天下阶级人士,我要对你们动手了,不反对才怪。

    “可是朝廷内部弊端太多,若是一步一步来,得拖到什么时候去?”官家摇头道。

    “父皇,《道德经》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儿臣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儿臣虽然不会做菜,却也听人说过,做菜需要一步一步来,急不得。治理国家也是一样,妄想一下子做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本就不现实。”赵兴说道。

    “那你觉得若是想一步一步来,最先对哪里下手最好?”官家沉吟许久问道。

    “盐!”赵兴沉声道:“盐虽然不像粮食那样能够填饱肚子,但是却是任何人都缺少不了的。儿臣闲来无事的时候,曾经查阅过朝廷历年来盐务的收入。现在的人口比曾祖在位时,翻了近一倍,但是盐务收入反而只有那时候的七成,父皇这多出来的那些人口,难道就不需要吃盐么?”

    宋朝变法为的就是解决日益严重的三冗问题。

    而三冗问题的关键,就是没钱。

    宋朝有个很有趣的现象,朝廷每年的赋税区别并不大,但是开支却越来越多。

    以至于,几乎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了。

    一旦出现什么天灾,或者战争,朝廷就拿不出钱来。

    为了应对这些,就只能加税,如此一来,就会增加百姓的负担。

    以至于宋朝发生了数百起造反,这还是史书上有记载的,把那些很快平定,没有记载的的算上只会更多。

    内忧外患之下,焉有不忘国的道理。

    抑止土地兼并,清量田亩那些想实施起来非常困难,阻力大见效慢。

    彻查盐务虽然阻力一样大,但是见效却快。

    不管是那些贩卖私盐的盐商,还是利益链上的官员,查出来家一抄,大量银子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