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闻言沉吟了一会,说道:“儿臣觉得很严重,舅舅他是儿臣的亲舅舅,却在地方上鱼肉百姓…”

    赵兴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父皇说道:“父皇调舅舅来汴京,难道就是为了避免舅舅他为祸一方?”

    父皇显然对朱世全所做之事都一清二楚。

    但还是把他调到了汴京来,给予高位。

    朱世全来了汴京,虽然位高了,但是权利却不重。

    谏议大夫是正四品不假,但是谏院的工作就是风闻奏事和规劝官家的过错。

    若是论工作性质来说,天下任何事他们都能弹劾,连官家的一些决定,他们也能站出来反对。

    然而他们却没有调查审查的权利。

    朱世全来到汴京后,要想捞钱,只能通过别人送礼,或者就是抓到一些官员把柄以此做威胁。

    这两者虽然也严重,但是相比较鱼肉百姓来说,反倒是要轻不少。

    这个轻并不是说事情轻,而是造成的影响轻。

    朱世全在地方鱼肉百姓,时间久了,消息必然会传开。

    到时候无疑会给赵兴和皇室抹黑,毕竟在百姓眼里,他是皇子的舅舅,属于外戚。

    到了汴京他哪怕胡作非为,普通百姓也很难得知,真要出什么事也好遮掩。

    也就是说父皇调他来汴京,是在保护他。

    这个猜测很荒谬,但是根据父皇的表现来看,赵兴觉得很有可能。

    “你只说对了一半,大宋宗室众多,等你将来做了皇帝,你的那些嫔妃都是外戚。宗室也好,外戚也罢,仗着身份为非作歹的多了去了,以后有你头疼的。”官家说道。

    赵兴闻言一怔,父皇是想借着这件事考验他?

    官家却没有解释的意思,笑道:“朕还有许多奏折要处理,你先回去吧,告诉你母后,晚上不用等朕用饭了。”

    赵兴闻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起身行礼道:“父皇也要保重龙体,注意休息,别太操劳,儿臣先告退了。”

    “嗯。”官家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

    赵兴回仁明宫的路上,还一直思考着父皇的话。

    很快他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些想岔了。

    这并不是一个考验,要是父皇有几个儿子,考验他还正常。

    可是父皇就他一个儿子,考验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赵兴让他不满意,他还能把皇位传给别人不成?

    赵兴思考许久,好像大概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父皇把朱世全调到汴京来,确实有些保护他的意思。

    但同时也有让赵兴敲打他的意思,同时也在试探赵兴。

    看看赵兴会不会因为是至亲,就对朱世全所做之事视若无睹。

    毕竟赵兴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不能任人唯亲,放任亲族胡来。

    若是朱世全并没有收敛,赵兴也对此不管不顾,很可能他父皇就要动手了。

    想到这里赵兴心中一惊,他虽然对这个舅舅没有什么感情,更没有什么好感,但他的母亲对这份亲情很在意。

    父皇要真对他舅舅下手,他母亲肯定会很伤心。

    “希望我最后那番话能起作用吧。”赵兴叹了一口气道。

    ……

    接下来几天,赵兴一直让人留意舅舅家的动向。

    或许他的敲打起了作用,上门送礼求见的人虽然还是络绎不绝,但是朱世全全部都给拒绝了,不仅礼物没收,人也没有见。

    这让赵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反而更加不放心了。

    那些送礼的人并没有因为朱世全不见而停止,反而送去的礼物更加贵重了。

    朱世全在地方上干的事,包括一开始到汴京的表现,都证明了他是一个贪财的人。

    这种人突然不收礼,显然不符合常理。

    送礼的人稍微一想,认为朱世全是觉得礼物轻了,所以才不收。

    他们骂的同时,反而更加高兴了。

    朱世全越贪婪越好,到时候找他办事,只要钱给够了,不担心他不答应。

    这些人的反应,也是赵兴不放心的原因。

    他这个舅舅明显是个贪婪的人,因为他的敲打收敛,并不是说他就彻底大彻大悟了。

    随着礼物越来越重,保不准又会心动了。

    赵兴思来想去,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从根源上解决。

    于是喊来三水,吩咐了几句。

    三水听完,便匆匆领命去了。

    ……

    朱府

    朱世全已经上任几天了,他是右谏议大夫,平常工作非常清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谏院内的官员虽然有小部分对他恭维讨好,其余人对他的态度中并没有恭维和讨好。

    这些年他都被人恭维讨好惯了,现在差别这么大,让他颇为不爽。

    朱世全也不想想,那谏院是什么地方。

    自古言官大多都清高的很,谏院干的又是怼天怼地的工作。

    哪怕官家被他们抓到问题,他们都敢怼。

    只要他们占据大义,哪怕是官家也得退让。

    不然直接就给你来个死谏,想博个青史留名。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朱世全的身份,而去巴结他。

    当然了,谏院也不全是这种人,还是有些人并不想为一个虚名不要命。

    所以有一部分人对朱世全恭维讨好。

    当了几天差,便到了休沐之日。

    早上吃了早饭,便有送礼的人带着礼物上门。

    朱世全看到礼单上罗列的礼物,强忍着心痛拒绝了,让管家送客。

    连着送走了几波人,朱世全都快心疼的无法呼吸了,干脆告诉管家,再有送礼的人一律回绝打发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家丁匆匆跑了进来,说道:“主君,府门外突然来了几个禁军,说是殿下派他们来站岗的。”

    “殿下派禁军来给我站岗?”

    朱世全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就是大喜,禁军站岗这可是整个汴京都无人能有的荣誉。

    这一刻朱世全觉得孙氏有些太大惊小怪了。

    皇子是他亲外甥,哪有外甥不向着舅舅的。

    他觉得赵兴那天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就是提醒他为官之道,并不是暗示他不能收礼。

    一想到这几天拒绝了那么多礼,朱世全就气的差点吐血。

    “走,去看看去。”朱世全说着往外走去。

    来到府门口,就看到四个穿着禁军盔甲的壮汉,腰胯着刀,精神抖擞站在那里。

    “是皇子殿下派你们来的?”朱世全问道。

    “回大人,正是殿下派我等来的,殿下说汴京虽然治安很好,却也有些宵小之徒,为了避免冲撞大人,命我等在此站班守卫。”左侧的一个士卒中气十足的说道。

    “那辛苦诸位了。”

    朱世全笑着点了点头,出门站在外面看了看,门口有了几个士卒站岗,档次一下就上去了,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

    欣赏完,朱世全背着手,哼着小曲进了府。

    进门后就吩咐管家,接下来但凡来送礼的,全都收下。

    然而他刚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带着疑惑,朱世全又掉头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