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憨已顾不得了其他,全力以赴应付眼前的危局,看到扈伯山持鼓锣击向自己,在此千钧一发之机,鼓起最后的一丝力量持牛耳尖刀迎击上去,动作还是那么的快似流星,急如闪电。

    只听得“当”的一声,一溜金铁交击时的火花猝然爆出,每一个人都已清楚的看清了那溜闪现的火花,都不由得心头一震。看那局势,谁也都认为王憨这下完了!他已躲不过扈伯山那致命的一击,因为那一击虽然不十分快,但十分有力,具有泰山压顶之势。况且此时王憨已是精疲力竭,未必抵挡得住,何况扈伯山的那一击只距王憨的心口还不及一寸。

    每个人都认为这下王憨是死定了,就算他能躲过那致命的一击,却也绝对躲不过去那从天而降的黑网,故而发出唏噓惊叹之声。

    每个人都这样想,然而事实让人都大跌眼睛,每个人都猜错了,死的人不是王憨,而是他扈伯山。不错,王憨被那从天而降的黑网给网住,而他手中的刀像是一抹来自西天的寒光,噗的一声已刺进了对方的胸前……血汩汩的从扈伯山胸际流了出来。

    扈伯山惊讶地睁大着眼,仿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网中的“快手一刀”,也仿佛在这时候,他才知道“快手一刀”之所以被人称做“快手”的原因。因为他实在不明白,王憨是怎么躲过他对他的那致命一击的,而王憨手中的刀,又是怎么就突然的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大哥呀——”“扈堂主——”“扈伯山——”三声凄厉地惨叫同时发出,三种不同的武器更是同时砸向了犹在网中的王憨。一双生铁齐眉棍,一把拐子刀,还有一链条拴着的流星锤,都砸向了王憨,欲以置他于死地。这一切的变化来的实在突然,都是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同时发生。

    在王憨命悬一线的时刻,急忙说:“扈堂主他没……”他话还没说完,当然也顾不锝说完。

    因为任何人在受到这三位武林高手的夹击下,还有时间能开口说话,恐怕只有王憨可以,也算是个奇异之事,恐怕他人未免能做得到,一个被网子套住的人,行动本就困难,如果再碰上三种要命的武器同时以雷霆万钧的猛击,若想完全躲开,那根本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王憨若在平时,或许可能躲得过去,但也只限于一击,接下来的后续攻势,恐怕既是神仙也难以躲得过去。

    然而现在的王憨,已经是强弩之末,精疲力竭,他又能躲得过呢?就算他躲得过齐眉棍,又怎能躲得过拐子刀?就算躲得过拐子刀,又能够躲得过流星锤吗?所以网中的王憨这下劫数难逃,瞬息间受到伤害,鲜血四溅,溅得老高,就像一盆火红的凤仙花汁,让人洒向了空中。

    那一缕缕,一点点,一蓬蓬鲜艳艳的血液,幻化成奇异的色彩,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令人寒噤,令人心颤,令人同情,甚至于还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

    王憨在此鲜血四溅生死存亡的危机四伏的时刻,在生死线上绝命地挣扎着,用尽最后的一点气息,倏然就地来了个翻滚。没人知道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是死了吗?大家看到的只是被黑网困住的王憨,然而他那最后的一滚,竟然滚入了滚滚的江水里……

    离那望江楼不远一处很小很小的酒馆里,里面总共也只有四张桌子,它不但不起眼,甚至连酒保也没一个。目前只有两张桌子坐得有人。在那一张靠里的桌面上趴伏着一醉汉,似已入梦,他一袭旧衣裳蒙着头,看不见他的脸面,两只空了的锡酒壶和他一样,也歪倒在桌上。这可真是“醉里乾坤大,梦里日月长”。就不知他醉了多久,又睡了多久。

    另一张桌旁坐有两个人,他们俩是靠窗临江坐着,显然是刚来,酒只有一壶,菜是四小碟冷盘,却无人动筷。按说人生在世,有酒当歌,有菜更须尽欢才对,可二人总是高兴不起来。

    弥勒吴痛苦不堪,一张脸耷拉得像个吊死鬼,再没有了原先的那笑得能迷死人的面容,他正轻声地念着也不知是哪位骚人墨客在墙上题写的诗“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寒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岐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是李太白的一首诗,是说,他喝不下好酒,吃不下好菜,空有宝剑无处使,空有报国之志无法施展,自信自己宏大的愿望能实现,可是眼前的出路在哪里呢?这说明题写诗的人借此诗以言志,借以抒发情怀。弥勒吴看到此诗,也不由得扪心自问,我的出路又在哪里呢?唉!

    他心里慨叹万千,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二少李侠,想要说什么,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样子,也就不好开口,只得又把目光望向了奔流不息的江中。近几天来,他和二少李侠已光顾这家小酒馆不下八次,而每次来,他由于心情苦闷,借酒消愁,也几乎是让二少李侠给掺扶着回去的。

    弥勒吴他可是千杯不醉的豪饮人物,怎么这几次来都会醉了呢?而且还醉得不轻,居然要人给掺扶着……他此时的心情是那么的痛苦不堪,难以解脱,欲以借酒消愁,便伸出手想再倒酒时,被二少李侠给拦住。

    二少李侠戴的那张制作极为精巧的人皮面具上突现出惊讶的表情,困惑地说:“弥勒吴,难道你忘了……”

    “忘了?忘了什么?”弥勒吴愕然地说。

    二少李侠阴郁的脸上有了一抹笑容,虽然那笑容多少还有些伤感,但他还是以和气的语气说:“你忘了你曾说过的话?”

    “什么话?我说过了什么话?”弥勒吴反问说,有些奇怪看着二少李侠。

    二少任何人也受不了这种事情,假如一个急性子,碰到这么说话只说一半的人,李侠责怪说:“难道你忘了头痛的时候,忘了这几次你因酒醉受不了痛苦时而说的话……”

    弥勒吴似乎记起了他的所指,面上一热,可伸向酒壶的手并没缩回来,仍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轻轻的举起感叹地说:“王憨从来不愿我陪他喝酒,因为他说我永远喝不醉,我一想起他心里就难受,我……我只想证明给他看看我一样会醉,一样会醉生梦死……”话毕,把那一杯酒已全倒进了他的喉咙里,却因喝得太猛,又说着话,故而呛了一口,使他不停地咳嗽,咳得整个脸胀得通红,甚至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弥勒吴是男儿,也是英雄,英雄也有七情六欲,他想到王憨对他的挑战,想到丐帮对他的追杀,想到皇甫玉凤对他的好,想到大少李彬藏匿在皇甫玉凤家……那一件件事缠绕着他,就像是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圈紧紧的箍着他,使他痛苦不堪,支持不了,便想借酒消愁,没想到,借酒消愁愁更愁,情绪难控泪交流,痛彻心扉孰知晓,恨得欲捶自己头。

    二少李侠痛惜地看着弥勒吴,等他止住了咳嗽,心情较稳定之后,安慰说:“怎么样?舒服点没有?喝口茶水润润喉咙,若是被来的人看见了,弄不清是怎么回事,看你这个大男人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弥勒吴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说:“怎么?有谁规定男人不能哭吗?你弄错了,会哭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血性汉子,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