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往西市而去,谢梦华在车中如坐针毡,李建申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叫她心惊胆战,看他的样子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会那般笃定?

    天色已晚,坊市间路人渐渐少了,马车也比白日里行得快些,可她仍是觉得慢了,撩帘朝车夫道,

    “再快些!”

    车夫听到吩咐,道,

    “娘子,前面来了些人马,待过了这段路我便快些!”

    谢梦华撩帘看去,果然见前方行过一对人马,瞧着不似城中人,她未多想,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

    待错了过去,车夫手下的鞭子急急挥出,马车速度加快,朝清溪园行去。

    到了地方谢梦华未等马车停稳便急忙钻了出来,扶着边框跳下车,脚下踉跄了一下,脚掌一阵钝痛,可她顾不得,一路小跑着进了门。

    门房见她神色慌乱的跑进门,忙迎上去,“谢娘子可是来寻都督?”

    “是!”谢梦华边走边道,“都督可在府中?”

    “都督昨日便被裴相公召回上京去了!”

    谢梦华脚步一顿,问道,“墨砚呢?墨砚在吗?”

    门房摇了摇头,“与都督一同回了上京。”

    谢梦华心中更是慌乱,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难不成李建申说的都是真的?阿耶和裴昭谦都出事了?

    她眼前有些飘忽,手脚不受控制的有些发抖,再难前行一步,扶着廊庑间的柱子缓缓的坐倒在了廊道间。

    “娘子!娘子!”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出现熟悉的声音,谢梦华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眼前是棋画满是担忧的脸。

    “娘子可好些了?”

    “我是怎地了?”谢梦华不知自己刚刚发生了何事,开口问道。

    “您刚才许是走路走的急了,懵住了!”棋画拈着巾帕替她擦了擦额头道,“怎地出了这么些汗?”

    谢梦华扶着她的手站起身,紧紧攥着,

    “棋画,你同我说实话,都督到底出了何事忽然回了上京?昨日他不是才出城猎了雁回来,怎地忽然便走了,为何未告知我?”

    棋画其实也不太知道具体的原因。

    昨日裴昭谦出城猎雁回来,府中便接到了上京快马送来的信笺,他看完后交代将剩下的东西送去谢府,便带着墨砚急急赶回了上京。

    走的时候也没说何时回来,棋画以为他就是临时回去一趟,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便也没问。

    可今日听到谢梦华这般问她,她心中也画了魂儿,昨日都督走的时候确实脸色不算太好,难不成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可瞧着眼下谢梦华的样子,她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娘子,都督应该是公务着急,所以才急着回了上京,处置完了自然就回来了,您莫要太过担忧!”

    谢梦华默了一瞬才缓缓点了点头,眼下上京出了何事无人知晓,她就算再着急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我先回府了,若是都督回来了马上叫人来府上找我!”

    棋画应了一声,送谢梦华往府门外走。

    夜色暗沉,天空高悬着一弯银月,与来时不同,谢梦华出府的路走的越发的漫长,心中如被放到火上炙烤,两面煎熬,一面是担忧阿耶,一面是怕裴昭谦出什么事。

    手指触到马车的边框,她忽然回转过身,跑上园中。

    棋画与门房还未关门,见她又跑了回来,忙问道,

    “娘子可是还有事?”

    谢梦华抚了抚有些喘息的胸口,说道,“我留在园中等他,不管多久,我等着他回来!”

    -

    随着棋画穿过廊庑,便回了裴昭谦的房中。

    “娘子,我去预备沐汤,您先坐坐。”

    棋画说完便出门去了,只剩谢梦华一人独留房中。

    她朝里行去,四处打量,这房中处处都是裴昭谦的印记。

    窗边罗汉榻上放着棋盘,其上散落几粒棋子,桌案上堆着厚厚的公文,瞧着好似还有一本书摊开在那里,里外间的屏风隔断上搭着他的外衫,其下摆着他的皂靴。

    这房中并无异常,她心中思量李建申所言,兴许他是在气自己的也说不定,这般想着倒也安心了一些。

    外面廊庑间有脚步声响起,谢梦华疾步走出去,却见是棋画去而复返,暗沉的夜色掩不住她面上的失落。

    棋画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着急。好不容易等到裴昭谦寻到了心仪的女郎,眼瞅着便要成婚,这就被急召回上京,也不知是好事坏事。

    她叹了口气,道,

    “娘子莫心急,我已叫人送信去上京给都督,三五天便能有回信,您莫着急!”

    谢梦华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她未带琥珀前来,也未带换洗衣物,沐洗完毕便叫棋画去寻了件裴昭谦的襕袍来穿。

    暗紫色的蚕丝料子,触感极好,熨帖着人焦虑的心绪,其上还有淡淡的熏香味道,是裴昭谦平时喜欢的檀香。浅淡的气息在动作间窜入鼻腔,就好似裴昭谦在身旁一般。

    她趿拉着绣鞋去了床榻,躺在他的床榻间,思绪又回到大雨地动那晚,他睡在外间榻上,她也是这般躺在他的床榻上,听他低沉和缓的与她说着那些话。

    就这般想着,竟就慢慢入了睡。

    再睁开眼屋中已有些微亮,外间廊庑间有随侍来回走动的声音,院中洒扫的女使低声说话的声也一阵阵的飘进房中,谢梦华抚了抚仍有些迷蒙的眼,缓缓坐起身。

    听到屋中的动静,棋画悄声行了进来,见谢梦华坐在床上发呆,她行过去将床幔收起来,

    “娘子睡得可好?”

    谢梦华点了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行到一半想起什么对棋画道,

    “我预备搬过来的东西这两天便差人送过来,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帮着安置!”

    棋画笑着道,

    “娘子安排吧,这园中内事往后都是您说的算,您说如何办就如何办!”

    正说着话,园中有采买的随侍回来了,与棋画道过今日花销和物品清单后,说道,

    “近日若是无事便别去坊市间行走了,上次地动有受灾严重的周边州县的流民都入了妫州城,现下坊市间不安。若是有需要采买的便写下来,待下次我出门采买的时候给你带回来!”

    “好,我省的了!”

    这本就是一句闲聊的话却叫谢梦华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