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裴昭谦一走,张乾本就吓的瘫软的腿更是软成了一摊泥,他扶着圈椅的扶手将将站稳,回头看了一眼仍躺在地上的李建申,长叹了口气,

    “你说你惹谁不好,你惹裴家的人?!”

    瞅着那狼狈的样子,张乾都觉得疼的不行,在圈椅上恢复了片刻,他步出正堂,唤来几个府兵,

    “去,赶紧将李县尉送回府上去!”

    几个府兵七手八脚的赶紧围上来将李建申松了绑,抬出了正堂。

    张乾看着门外长长叹气,心说这回想偷懒也偷不了了,返身回了堂前的案台前落座,整理这段时间的卷宗。

    卷宗高叠,他瞧着便心口堵得慌。

    他原本以为李建申那样急于上位的人,一朝得了权势一定会比以往更加兢兢业业,谁知竟然也是个尸位素餐的东西,半月前就递上来的卷宗都未处置。

    也不知他见天儿都在忙些什么。

    想到这,脑中乍然想起裴昭谦刚刚说的他贩卖私盐的事情,难不成他是第二个孟时迁?

    张乾不敢往下细想,他知道李建申在赈灾粮食中夹带私货,但碍于李建申是长孙辅亲自定下的接替人选,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谁知道他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又去惹那谢家娘子。

    这下子连自己都跟着遭了殃,回头若是裴昭谦真的查起来,自己也少不了会被按上个渎职的罪名。

    哎,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怎地净遇上这些个人。

    公务越批越乏,张乾也是累的头昏眼花,正揉着双目解乏,门外进来个府兵,

    “张佐史,您夫人遣人问您何时回府?”

    张乾瞅着那仍是高高堆叠的公文,心道这就是叫他点灯熬油的累死在这官署,这卷宗也是看不完的,寻思了一阵儿,他朝那府兵挥挥手,

    “这就回去了,你去回一声。”

    府兵口中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张乾将手下的卷宗收拾了一番便离开了官署。

    回到府上少不得被王氏盘问一番,结果王氏一听说裴昭谦要张乾明日开始主理这妫州城中的事务,便乐不可支道,

    “郎君,你这可是要升官了?”

    张乾轻嗤了一声,

    “升官?那得看裴都督此番这事心中是否痛快了,不然我与那李建申就得一同遭殃!”

    “这话可怎么说?”

    王氏心中犯迷糊,朝张乾问道。

    张乾便将白日里李建申与谢梦华的事情讲了一番,王氏听完抚着胸口道,

    “这李县尉可真是的,当初梦娘对他一心一意,他却全然不在意,如今人家眼瞅着嫁入高门,他却不甘心了!当真是个贱骨头!”

    “说的不就是,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张乾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都督此番要如何写那奏疏……”

    “你莫要想了,明日我去清溪园探望梦娘一番便是!”

    “你这时候过去干什么?不是叫人家心中以为你是过去看热闹去了?”

    张乾瞪了王氏一眼,

    “妇人之见!”

    “嗳!”王氏丝毫未生气,拍了拍张乾的手臂道,“我就当不知此事,以送贺礼的名义过去探望一下。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两人说话的声音大了些,里间孩童哭闹起来,张乾摆摆手,

    “你自拿捏好分寸,莫要多言语!”

    “行了,我省的了!”王氏说完,抬步进了里间哄孩子去了。

    张乾坐在圈椅上,心想去看看也好,此时去探望谢梦华倒也好,也算是间接与裴昭谦拉拢拉拢关系。

    想到这些,心中安稳不少。

    -

    却说裴昭谦料理完了李建申,便打马回了清溪园。

    路上路过坊市,见海晏楼的门口立着几个小牌子,上写新出菜色,竟有牛乳酥山在卖。他想起那日谢梦华在马车里看着路边小食的模样,便勒停马,下去买了一份。

    墨砚心道都督这般想着谢娘子,为何还与谢娘子说那样的话?当真是搞不懂。

    回了清溪园,棋画迎出来,

    “呦,这时节牛乳酥山可不多见啊!”

    说罢下巴点了点房中,朝裴昭谦道

    “娘子刚收拾完东西,净了面,正歇着呢!”

    “我走后她可还好?”裴昭谦问道。

    棋画瞥了裴昭谦一眼,道,“都督让棋画实话实说嘛?”

    裴昭谦颔首道,

    “你这张嘴还有何不敢说的,有话快说,一会儿酥山化了!”

    棋画瞧了一眼那仍冒着雾气的酥山,心道这哄人的事都做了,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给娘子听?

    日后她找郎子可不能找个这样城府深的,当真是惹人生气。

    “您走后谢娘子便将白日里发生的事说与我听了!都督,棋画说句公道话,娘子乍然经过那样的事,本就心中惊骇,然则您那时候问出那样的话,叫谁都会多想不是?结果您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拧着劲儿的与她做事!哎……我瞧着娘子可是挺难过的!”

    棋画说完又补了一句,

    “您可赶着劲儿的把娘子哄好吧,郡主还有两日就该进妫州城了!”

    棋画看了裴昭谦一眼,见他望着正房,恍似未听她说话的样子,她便替谢梦华抱屈。

    幸亏当初自己没答应郡主进了裴昭谦房中,不然就他这样的性子自己怕是要在他的后院中憋屈死。

    裴昭谦目光一直瞧着槛窗缝隙中透出的人影,她重新梳了发,簪上了新的发簪,坐在那里呆愣愣的。

    往日她就算只坐在那里,也是生气勃勃的,手上总是不停,一会儿写写画画,一会儿拈他的棋子自己耍上一盘。

    可今日他明显看出她心绪不佳。

    他脑中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如此对待她?

    可若是不这样,她永远都不敢超前一步。

    只要他不前进,她便缩在自己那方不再超前一步,相处这些日子,除了那日她拎着金钩带来找自己,其余时候都是自己不停的在试探和索取。

    他想与她一起走完这一生。

    所以,他希望她能真的认清自己的内心,而不是遇到点事情就像今日这般怀疑自己,怀疑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