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院中的随侍便陆续起身忙碌了起来。裴昭谦听到廊庑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也醒了过来,想起身,可自己的手臂被谢梦华枕在头下,他动弹不得。

    直到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响起,谢梦华悠悠转醒,他才缓缓抽出了已被她压的发麻的手臂。

    “你怎地醒的这么早?”谢梦华支起上身瞧了眼天色,“天还未亮呢!”

    说完便又躺倒在枕上迷糊了过去。

    裴昭谦宠溺的瞧着她这娇憨的模样,心中爽利,在她颈侧亲了一下,便起身下了榻。

    谢梦华听到他起身的声音,本也想跟着一道起来,可昨夜睡的太迟,她实在困倦,便又接着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耳中听得棋画说话的声音,她睁开眼,清醒了片刻下了床榻转去了外间。

    棋画见她醒了,喜笑颜开的迎上来,

    “娘子起了?我已将沐汤预备好了,我领着您去沐洗。”

    “你无事了?”谢梦华上下瞧了瞧她,“怎地不多歇两天?”

    棋画笑着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若是还躺在房中那可真是要反了天了!”

    说完便扶着谢梦华去了沐室。

    沐汤中飘着一层红粉色的花瓣,谢梦华惊异道,“哪里来的刺玫啊?”

    “您猜呢?”

    棋画替她除了外衫和里衣,嘴角止不住的笑,

    “都督知道您喜欢刺玫,早就遣人从甘州寻了些,听说路上怕刺玫谢了,特意寻了些未开的花苞一路用水养着,昨夜才到妫州。我给您留了一朵开的最艳最好的,今日为您簪发!”

    谢梦华听棋画这般说心里倒是美滋滋的,嘴上不免嗔怪了几句,

    “劳民伤财!甘州那般远就运几只刺玫过来,我若是知晓他要从甘州运东西回来,定要叫他帮我将铺面里要售卖的蜜瓜运些回来才好!”

    “娘子呦,您可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棋画将谢梦华扶进木桶,打趣道,

    “都督这番心意若是给了旁的女郎,那女郎怕不是都要动情的落泪才是,到了您这变成了劳民伤财了?!”

    谢梦华未应声,抿着嘴笑眯眯的一下滑进水中。

    刺玫特有的香气在鼻息间徐徐散开,谢梦华心中甚是舒爽,为自己得遇良人,也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

    裴昭谦知她,懂她,敬她,爱她。

    一番沐洗后,棋画又扶着谢梦华回了正房,早已有女使将吉服送到房中,大红色锦缎绣金丝襦裙,外罩青绿色广袖纱衣,裙衫上以金丝绣成的翟鸟花纹在微露的晨光中熠熠生辉。

    房中的女使见谢梦华进了门连忙将喜服捧着行过去,伺候谢梦华换上,这才坐到妆台前梳妆绾发。

    棋画自去去了刺玫回来,又到箱笼里将裴昭谦送予谢梦华的那套金饰中的凤冠取了出来,替谢梦华戴好,便要将那刺玫戴到她发间。

    谢梦华瞧着镜中自己的模样,赶忙止住了棋画,

    “快别戴了,这凤冠上再戴一朵刺玫,弄的我好似那花娘子似的!”

    棋画为难的将那只刺玫捏着手中,

    “那戴在那里才好呢?”

    谢梦华瞧了一眼棋画道,“还有几支?”

    “还有好多呢,送来的时候都督说叫我从园中的库里寻一只瓷瓶插上,给你放在房中观赏,我寻思待会儿边去库里取一只。”

    “你再取几只来,用金剪将那刺玫尾端剪短些,然后用锦帕将尾端束好,我拿在手中便是!”谢梦华吩咐棋画道。

    “您手中还要执扇呢?”

    “不耽误,不耽误!”谢梦华推了推棋画,“快去吧,莫误了时辰!”

    棋画应声赶紧去办,不一会儿便照着谢梦华的意思将事办妥了。

    谢梦华捏着那刺玫扎成的花团,越瞧越是欢喜,确实如心中所想那般好看。

    这头刚刚穿戴好,门外便传来裴珍珍的大嗓门,

    “嫂嫂,你可装扮好了?我刚刚遇到阿兄,他已换好吉服了,你别说,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阿兄换了那绯红色的吉服,倒衬得人越发俊朗……”

    跨进门的裴珍珍乍然见到光彩照人的谢梦华,想说什么刹时忘到了脑后,

    “阿嫂,你今日可真是俊俏!”

    “你这刺玫的花团儿是哪里弄的?我也欢喜!”

    谢梦华无奈的笑道,

    “是你阿兄从甘州遣人送来的,你若是喜欢我叫棋画送些给你便是!”

    裴珍珍撇了撇嘴,

    “算了,阿兄送给你的,我可不敢要!”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又道,“阿嫂,等我大婚的时候可否叫阿兄送些刺玫给我呢,我也想要这样的花团!”

    “好!好!好!”

    谢梦华一径的应道,心道自己与她成了姑嫂,当真是考验她的心性。

    因两人早已同住清溪园,倒也省了些繁文冗节,不用去迎亲,也不必催妆,三箭定乾坤的那些旧俗,但上阳郡主坚持要保留些必要习俗。

    既是她要求,谢梦华和裴昭谦倒也乐意配合,行了红毯,抛五谷杂粮,寓意生活的这片土地丰收富饶。

    过了红毯,两人又携手跨了火盆,马鞍,米袋,寓意除了往日身上的晦气,福气从天而降,一世平安,日后丰衣足食。

    入了正堂,便是三叩九拜之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这高堂之礼却叫谢梦华心中有些难过,

    只因堂前只坐了上阳郡主卢潇潇一人。

    因谢文轩回妫州无人知晓,又怕出现何变故,裴昭谦便将他安置在了正堂后的偏厅,那里与正堂只隔了一扇雕花格栅,从后能看到堂前的情形,谢文轩坐在那端已是老泪纵横。

    谢梦华远远看了一眼那雕花格栅后的偏厅,与裴昭谦拜过了卢潇潇,便朝那端遥遥一拜,合当是拜过了高堂。

    婚仪完毕,最后一项便是送入洞房了,官署中的同僚们纷纷道贺,便待裴昭谦将谢梦华送回房中,只听远处有人高喝,

    “圣旨到!”

    这一声呼,止住了裴昭谦的脚步,也止住了在场众人的道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