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连四下环顾,确认没有人能偷听到他们的说话,才凑近了一些问:“不知十郎欲作何交易?”

    “衡财力单薄,更不善研究菜品。若是这云来楼,能与虢国夫人合作,想必于虢国夫人,于邓膳夫,于王衡,都是一件好事。”

    邓连眼珠子一转,心中自开始思量,片刻,他道:“鄙人确实做不了主,不过若是虢国夫人问起来,鄙人亦无异议。”

    “那就多谢邓膳夫了。”王衡拱手一礼。

    “十郎,鄙人有一言相劝,可能不好听,还望十郎勿怪。”

    “怎敢责怪尊长?”

    “哈哈,言重了。”邓连摆摆手,转身,看着正将菜品往来端的杜十四三人道,“豚肉味骚臭,登不了大雅之堂。十郎虽有良策去除骚味,但作为膳夫,还是尽量不要,试图改变贵人的认知。”

    “多谢邓膳夫千金之言。”王衡深深一揖,“不过这盘豚肉,其实是衡做给邓膳夫的,想向邓膳夫请教,此豚肉的做法,是否得当。”

    邓连听了,竟是两眼放光:“当真?”

    “自然。”

    “那鄙人就先去尝尝,而后再与十郎研究厨艺。”邓连说完,就捧着炒猪肉如小孩一般,冲进了厨房。真想不到,一代名厨,竟也有被一碟菜,馋得流口水的时候。

    别过邓连后,王衡跟着杜十四等人,来到明堂。

    堂中,燃着六只炭炉,其发出的热浪,甚至能令人冒汗。

    杨钊没有夸大其词,今天的宴席,真的只有他们三人。伺候的人,也仅有明珠和一名男仆。

    “你真是个大忙人,昨日到了府外,竟也不进来见我?”杨玉瑶一见王衡,便嗔道。

    “虢国夫人恕罪,是小子的错。”王衡随手一礼,虽不周全,却另有一番,说不出的潇洒。

    “哼,一则,莫与我见外,唤我‘阿姐’。二则,莫非是上次没赏你珠宝,你便不肯来见我了?”

    杨玉瑶见多了美少年,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依从她,要么图她美色,要么图她的赏赐。而上次王衡对她兴趣不大,而且她也没赠他珠宝。所以,杨玉瑶便认定,王衡是因此而跟她置气了。

    “是不来,但并非因为身外之财。”王衡道。

    “哼,那是为何?”杨玉瑶心中一气,不仅一改慵懒的模样,还坐直了身子,桃眸中的流光也被怒色取而代之。

    “定是因为贤弟在用功读书,怕见多了美色,乱了心智。”杨钊在旁道。

    “啊哈?”杨玉瑶一愣,旋即转怒为喜,右眼眉一挑,伸手一抚青丝,“当真如此?”

    “是。”王衡深深一揖,双眼看着铺地的绸缎道,“衡正是用功的年纪,见了佳人,怕毁了心志。”

    “哦?我真的,就这般美吗?”杨玉瑶掩口一笑,凑近了些,桃眼汪汪地看着王衡,“听说,能否登第,诗才最是重要。不如小郎子即兴做一首诗,说说我有多美如何?”

    “哈哈哈,作诗?哥哥最是擅长了!”杨钊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道,“美美美,雪颈向天看,青丝如瀑布,美腿惹人看。”

    “你这登徒子~”杨玉瑶慵懒地一抬手,往杨钊额头上,轻轻一拍,“滚~”

    “得嘞,杨钊滚了~”杨钊真的翻了个跟斗,而后坐在地上傻笑。

    “噗嗤”

    “嘻嘻。”这无比滑稽的一幕,惹得明珠和那男仆皆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有王衡,仍一脸严肃地看着地上的绸缎。

    “小郎子,你可勿要学那杨钊,这般吟诗,只会被人打。”杨玉瑶教训完杨钊,便回过头来,纤腰一弯,探头过来看着躬着身子的王衡。

    “有酒吗?”王衡忽问。

    “哦?听说长安有一能诗的,叫李太白,斗酒百篇。贤弟莫非,亦有太白之才?”杨钊忙凑过来道。

    男仆去端了一盏酒来:“郎君请慢用。”

    王衡不理他们,抓起酒盏,一饮而尽,而后脚步一浮,故作醉态道:“碧玉阶上初见,荷花堂上曾逢。罗裙香露玉钗风。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

    杨钊和那男仆听了,皆是神色一变。其中,那男仆甚至忍不住,脱口而出:“珪娘……”

    是啊,哪个男孩没有自己可望却永远不可得的初恋呢?而王衡的目的,正是将杨玉瑶比作“初恋”,通过将这个最完美的形象安在一个具体的人身上的方式,来夸赞杨玉瑶。

    “酒来!”王衡摇摇晃晃地转过身,端起第二盏酒,一饮而尽,而后手一松,扔掉酒盏,继续道,“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杨钊听了上阙,尚还能保持镇静,可当他听完下阙后,却不禁掩面而哭。

    “姐姐。昨天,吉温向右相进谗言,说国舅与小子和那杨慎矜存在财帛往来,是一并勾结东宫。若非昨晚,拼死擒获东宫死士一人,小子只怕,再也见不到姐姐了。”王衡对着杨玉瑶,又是一揖,而后捡起地上的空盏,“此诗,便是小子昨夜的心声!”

    王衡刚吟诵完毕的时候,杨玉瑶还是一脸戏谑的表情,因为她见过的美男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其中还不乏,诗才如江之辈。因此,王衡抄的这一首,在一开始,并不能完全打动她。但当她听完,王衡给这诗作的“序”时,却是笑容一凝,接着贝齿微张,合不上了。

    因为这一刻,她才终于知道了昨日之事的原委,因此为王衡的真诚而感动,爱屋及乌,乃至于她真的信了,王衡在诗中,将她比作初恋的行为,是真心,而非为了讨好她,才有的虚情假意!真诚,对活在阿谀奉承中的她来说,才是最为珍贵的礼物!

    “呜呜~三妹,昨天,哥哥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三妹了!”杨钊见王衡主动提起这事,也立刻哭丧着道,“鸡舌温害惨了我们兄弟啊!”

    杨玉瑶愣了许久,才微微起身,双手往前微伸,她仍在王衡给她营造的震撼之中,因而说话时,声音都有点颤抖:“贤弟,你上前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