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衡上前两步,在离杨玉瑶约半步远处站定。怎料,杨玉瑶竟是直接贴了上来,差点就有他鼻尖双对。这对一个爱美的人来说,是大忌。因为当距离如此近的时候,脸上的任何缺陷,都会被无限地放大。但杨玉瑶自持貌美,却每每总是如此,且以近距离欣赏那些,未经人事的英俊少年郎那,被美色勾了魂的眼神为乐。

    但这一次,杨玉瑶看见的,却不是一双惊慌失措的眼,而是一双,目光坚定,淡然中似还带着点点的……杀气?对就是杀气。

    杨玉瑶对人眼中的杀气,可是终生难忘——三个月前,一位金吾卫将军的儿子在宣阳坊失踪。鉴于杨玉瑶的头上,一直顶着个“好掳掠美男子”的骂名,所以这位将军就径直带着家仆杀上门来,从此,这将军那比虎狼还要凶狠的眼神,就深深地烙印在杨玉瑶心底。

    “姐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怎么脸都白了?”王衡离杨玉瑶太近,因此后者脸上的任何一丝神色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先坐下吧。”

    杨玉瑶很自然地搭上了王衡伸过来搀扶的手,而后拉着他一起坐在软榻上。

    在握着王衡的双手后,杨玉瑶忽觉一阵莫名的暖意,心神也为之一定,于是道,:“想到了一件,很后怕的事。”

    “是何人敢吓唬三妹?哥哥替你,去抓了他。”杨钊立刻跳了起来,他现在是金吾卫的一员,说话自然硬气。

    “切,好啊,他叫薛征,你去抓了他吧。”自从拉住了王衡的双手后,杨玉瑶忽地觉得,这杨钊油头粉脸的,言语也是十分粗俗,低鄙。

    “啊……哈哈,三妹莫要开玩笑,薛征可是右金吾卫将军啊。”杨钊一听,竟是个自己惹不起的,登时心中大声叫苦,后悔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

    “哼,那你刚才,信誓旦旦什么?”

    “嘻嘻……嘻嘻。”

    “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王衡好奇心起,便插话道。

    “三个月前,达奚盈盈掳了个美少年。怎料,这美少年不仅是薛征之子,还是个千牛卫。薛征以为是姐姐干的,就带人杀上门来。姐姐无奈,只好和他去面圣。圣人下诏,全城搜寻,结果倒好,这少年自己出来了。还死活不肯说,自己是去哪了,惹得圣人以为,这事是姐姐干的。直到前天,薛征才上门赔罪,说那几天,他儿子是被达奚盈盈掠走了。”

    “对啊,这个达奚盈盈也是猖狂,竟将我儿也抓了去,整整四天啊。”杨钊一听达奚盈盈就当即哭苦,“三妹,改天,我们一起进宫,向贵妃诉苦如何?”

    “哼,诉苦?你知道达奚盈盈是谁的人吗?”杨玉瑶瞪了杨钊一人,“我听人说,这达奚盈盈之所以如此猖獗,是因为她是嗣岐王的宠妾!”

    “啊?”杨钊大骇,缩在地上,不敢吱声了。毕竟贵妃再受宠,圣人也不至于为了她,就去与自己的亲戚翻脸。

    “姐姐,国舅,菜要凉了,来尝尝吧。”王衡立刻开口,避免杨钊持续尴尬。

    “啊对对对,三妹,这可是贤弟的拿手绝活,炒菜。”杨钊拿起筷子就往杨玉瑶的餐盘中,夹了一块炒牛肉。

    杨玉瑶却颇为嫌弃地瞪了杨钊一眼,皆因这牛肉厚,且表面上,还泛着一层油光,虽说时兴以肥为美,但那说的是丰腴之美——该丰满的,要丰满,不该丰满的,则要保持苗条。若哪哪都丰腴,那就叫胖了!

    “咦,这鱼看着不错。”杨玉瑶最终将目光落在一条鱼上,只是这鱼的做法,却是她从未见过的,不是蒸煮的,而是皮肉金黄,不见有多少水分。

    “这是鱼,可好吃了。”杨钊说了一句话。

    “这是剑南草鱼,今早,国舅特意去西市挑选的。”王衡道,“我用铁锅将其煎熟,做成了这红烧草鱼。”

    “啊,对对对!”杨钊恍然大悟,忙道,“这道菜,可是兄弟俩,想了一晚上的。三妹,你且尝尝,好吃与否。若是喜欢,我们就天天来,红烧,对红烧给你吃。”

    杨玉瑶将信将疑,遂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红唇立刻沾上了油醒,她闭着眼咀嚼了一会儿,突然眼都亮了。

    “贤弟,这真的是你,特意为姐姐准备的?”杨玉瑶问,同时,桃眸中,有流光闪过。

    “是。”王衡微微点头。

    “嘻嘻,三妹,味道可还合口?”杨钊在旁恭维地笑着。

    杨玉瑶像个贪吃的小女孩一般,将半条鱼的肉塞进了嘴里,乃至于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用“嗯嗯”来作答。

    “姐姐,衡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事相求。”王衡见气氛差不多了,便开口提要求。

    杨玉瑶仍在猛吃,故而只是“嗯”了声。

    “云来楼自开业至今,不过十天,每天盈利便在一贯以上。怎料,却被有心之人惦记上了。衡势单力薄,所以想邀姐姐与国舅入股。免得这赚钱的门路,被人夺了去。”

    “是啊,三妹,总有些人,占着桌子,就点个一碗饭,而后坐上四个时辰。你说,这还如何做生意了。”杨钊一听一天能赚一贯钱,立刻双眼发光,遂主动用自己过去的经验,来说服杨玉瑶。

    “姐姐府中,有个名厨,叫邓连。以他的厨艺,若是只在府中做酒席,确实明珠暗投了。”王衡说了句十分冒犯的话,听得杨钊心头一紧,忙投来责备的脸色。

    王衡却不管他,因为这叫欲扬先抑:“若是邓膳夫能去云来楼掌厨,不仅可以让云来楼的收入,翻上百倍。还能吸引到,许多长安的贵人。如果贵人们对云来楼的炒菜念念不忘,那他们,可就成了我们的朋友。”

    “高!”杨钊听了,一拍大腿,“贤弟妙算!三妹,杨家骤得富贵,定有许多如吉温之流会仇视我们,进而加以算计。而贤弟此计,正可以让杨家结交许多朋友,对杨家长久保持富贵,有大益处啊。”

    “好啦,好啦!莫要一唱一和的。”杨玉瑶只想好好地吃一条红烧草鱼,却被王衡和杨钊在耳边叫个不停,心情大坏,“都去与邓膳夫商议,他若同意,你们再去库房拿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