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琚有大功于圣人,所以赏赐四十余年不绝,且他的前三个儿子,都被圣人直接册封为官,这就是门荫。

    怎料,王琚直接在信中告诉他,想被门荫?门都没有:吾儿资聪颖,若执笔从文,当直取状头。若投笔从戎,亦能建李靖之功业。正所谓:鲲鹏当翱翔于九天之上,吾儿自勉!

    怀沙倒是看得开:“那就认真准备嘛,杜伯父不是愿意在诗文策论上指导你吗?”

    “实在不行,就投奔王大夫吧。”怀沙道,“你那抛石机,不是受到夸赞了吗?”

    《闺怨》是王昌龄写的一首诗,全诗如下: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写的正是,在开元年间,对外战争节节胜利的大背景下,底层军士及其妻儿所不得不面临的难题。

    “噗嗤”怀沙又笑了:“没想到,你竟这般在意我。”

    “唉,这事我又帮不上你什么。”怀沙在后叹道。

    “怎么说?”

    “举子们在开考前便要投行卷,此时,主考官就会根据,他们的家世、才学、名望几何,来大致拟定排名。像杨谏这种,出身显贵,交游广阔、声名远播的,一投行卷,名字便在进士的名单上了。且二三十个进士名额中,一大半都是这么定的。”

    “我这几个月里,任劳任怨地帮国舅、虢国夫人、右相做事,为的,不就是让考官知道,我交游广阔、才名远播吗?”

    ——

    平康坊,右相府。

    春闱的主考官,礼部侍郎李岩捧着一沓试卷,急匆匆地穿过层层回廊,最后来到李林甫所在的花厅中,躬身道:“右相,今年的春闱常科,礼部打算以包佶为状头。”

    “包佶是何人?”李林甫问。

    “回右相,其人是大理司直包融之子。其父与贺知章、张旭、张若虚并称为吴中四士。”

    李岩是特意将“贺知章”这个名字,放在最前面的,目的就是告诉李林甫,如果右相同意点包佶为状元,就相当于告诉世人,右相虚怀若谷,举才不避怨。

    “考卷呈上来。”李林甫道。尽管圣人取消了殿试。但没人知道,圣人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要查看试卷,所以李林甫才会亲自查看包佶的考卷,以确保他不是个曳白。

    今年的试题,是罔两赋,规定以“道德希夷仁义”为韵。

    “罔两谓形。岂伊天造。试一商搉。此焉探讨。谓之小入乎无间。谓之大达于苍昊……凌青冥而对举。投汗漫而双飞。鉴秋叶而逾静。临夕阳而暂微。彼何事而相托。此何心而所希……常未得其一端。固多惭于明试。”李林甫逐字读完,绷着的脸,才舒缓开来,“不错,可为状……”

    怎料,“状头”二字尚未说完,青圭就匆匆跑进来,贴在李林甫耳边道:“阿郎,袁思艺派人传话,说今年的状头,该是杨护。”

    青圭边说,还边恭敬地递上一个木牌。李林甫认得这木牌,乃是袁思艺的贴身物件,足以确认,此话为真。

    “杨护,何许人也?”

    “不知,但袁思艺说了,这件事,他也只是,代为传话。”

    李林甫点点头,轻轻挥了挥手。袁思艺的意思,李林甫是一听就懂:点杨护为状元,是圣人的意思。只不过,圣人向来是英明公允的,所以这句话,只能是袁思艺“揣摩”出来,万一出了事,亦是由袁思艺和李林甫来背黑锅。

    “李岩,包佶确实有文采,只是弱冠之龄,就被点为状头,本相怕他会因此恃才傲物。所以,依本相看,状头给杨护吧。”

    “诺!”李岩也不是傻子,当即点头称是,“下官这就去送杨护的试卷来。”

    “不必了,本相信你。”李林甫道,“进士们的名次,也务必公允,切勿像苗晋卿那般,自作聪明。”

    “诺。”李岩深深一礼,“右相,还有一事。”

    “说。”李林甫有点不耐烦了,毕竟他日理万机,没太多时间陪一个最不重要的礼部的侍郎耗。

    “右相,风雅古调科的士子中,斐然成章的,就有元结、皇甫冉、刘长卿、杜甫等百余人。是否,都录用?”

    李林甫抬头,看着一脸诚恳的李岩,斗鸡眼一闭一睁,而后才道:“举人多卑贱愚聩,恐有俚言污浊圣听。尔等务必精加试练,取名实相符者闻奏。再试以诗、赋、论,选其灼然超绝者,呈至御前。”

    “下官明白!”李岩心中一叹,而后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