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占据了整个平康坊的四分之一,内里更有上百小院,而右相的儿女们居住之处,被称为鸱鸮院。这鸱鸮院呈圆形,中间是一块供人玩乐的空地,五十小院则分布四周。

    “棠奴,十九娘可一直待在屋里?”

    “是,奴婢一直守在门外,未见有动静。”

    这位令棠奴脸上不敢有丝毫戾色,且还摆出谦卑姿态的女子,是李林甫的第十二个女儿,李十二娘,她虽不是长女,但在家中的地位,却要高于其她姊妹。

    李腾空的小院中,花田已经开了花,姹紫嫣红,引得雀蝶纷飞,这在气氛沉闷的右相府中,称得上不可思议。

    十二娘刚打开门,草药的香味就扑鼻而来。她抬头一看,只见窗户旁的高脚桌案上,放满了草药,而这个素来怪异的妹妹,此刻正左手翻着一本泛黄的书籍,右手拿着一棵三七研究着。

    “十九娘,你也别整天闷在屋里了。要多出来陪姐妹们玩闹才是嘛。”

    “十二姐今天怎么回来了?”李腾空边朝着阳光,研究着药材,边问,“可是与姐夫闹……啊,哈哈……”

    “掐死你,竟盼着我跟齐宣闹别扭是吧?”李十二娘可谓是深谙与幼妹的相处之道。

    李腾空忙与李十二娘十指相扣,以免她继续作妖,同时让出半张椅子,供十二娘坐下。

    “要不我再让下人给你做一个书架吧?”李十二娘没好气地看着这个妹妹,因为她屋中的书籍实在太多了,乃至于堆得只有一张椅子可以坐了。

    “不用了,这些书都是从玉真观搬回来的,到时候,还得搬回去。”

    “你还想着回去?”李十二娘登时蹙眉,“阿爷的话,你都忘了?”

    “哦~十九明白了,十二姐是阿爷的说客。”李腾空说着,忽地缩回左手,再狠狠一掐十二娘的腰肢。

    “哎呀,你竟敢偷袭我。”十二娘冷不丁地被掐了下,先是一惊,而后邪魅一笑,一指戳在李腾空眉心上。

    “阿爷是想,与十郎撇清关系了?”李腾空问。

    “十九,姐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你也要知道,就算是太平公主,亦是情路坎坷,得自己学着,去适应。”

    “真能撇清吗?”

    “当然了,只要你愿意,十二姐明天就能给你找五十个美少年,包有你满意的。到时候,你选几个,玩上几个月,就什么都忘干净了。”

    “那十二姐可知道,这府中的桌椅,还有阿爷最喜欢的那把躺椅,是何人制造的?”

    “我为何要知道?匠户贪婪,卑贱,听了他们的名字,还污了耳朵呢。”

    “这些桌椅,皆是十郎所造。”李腾空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得一沉,“阿爷那把躺椅,更是十郎一榫一卯,造出来的。”

    “哎,就算是他造的又如何?相府本就该享有,仅次于圣人的好东西。”十二娘亦来了脾气,“一个十五娘已经让阿爷暴跳如雷了。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再跟阿爷怄气。”

    “我也没做什么啊?”李腾空委屈不已道,“阿爷让我回来,我便回来了。难道在自己的院里看书,也是怄气吗?”

    “哎,你可别装傻。”十二娘一个劲地戳着李腾空的脑袋,“姊妹之中,阿爷最宠的,就是你。可你倒好,这个时候不帮着阿爷劝阻十五娘,反而将自己关在屋里。害得我还得特意回家一趟,这不是怄气是什么?”

    “呃……十五娘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哼,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家里。”十二娘嗔道,“你给我出来!”

    “哎哎……喂!”

    十二娘拎着李腾空的衣襟,将她揪了出去。此时天气晴好,所以右相那些未成家的儿女们,多聚在院中玩闹,他们的书童丫鬟们,也跟着一起玩,所以一时间,鸱鸮院中,热闹非凡。

    “先前,卢铉、罗希奭带人查抄云来茶肆。不料,却发现十五娘竟在那与出身京兆杜氏的杜位私会!”十五娘低声在李腾空耳边道,“这杜位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族叔,叫杜甫。参加了今年的春闱,因才学不佳,而落榜。可这杜甫,竟因此对阿爷心生不满。与那元结、杨暄一起,写诗文辱骂阿爷,讥讽圣人!”

    李腾空听了这话,思绪一下,就飘得远了。

    ——

    跃龙门客栈。

    “几个月,白干了。”裴冕道,“好容易才在乡贡之中,积攒了些名气,却被查封了。”

    “你是想,大举宣传元结、杜甫的事迹了?”裴冕问。

    “怎么听起来,向来运筹帷幄的王十郎,这次是被人利用了呢?”裴冕负手笑道。

    “你想怎么做?”

    “现在,元结、杜甫、杨暄都在狱中。我们干脆借此良机,让所有士子都知道,以他们三人为代表的一众士子,是因为看不惯被奸臣把持的科场,愤而发声,才最终被捕的。”

    “你的话太长了,不适合宣传。”裴冕踱了两圈,而后双眸一亮,“就称呼他们为,丁亥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