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短短的两个字就让打瞌睡的顾思年瞬间清醒,秦熙几人则皱着眉往远处打量着。

    没人啊?

    这小子,该不会带人玩吧?

    “哒哒哒~”

    但是在下一刻,那熟悉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秦熙几人看向年轻军汉的目光终于多了一份佩服,这家伙的警觉性简直惊人。

    “蛮子,是蛮子又来了!”

    “哒哒哒~”

    外围放哨民夫的惊呼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许多人惊慌失措地从睡梦中醒来,哪怕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但他们还是下意识地拔腿就跑。

    人与人互相踩踏,场面一片混乱。

    顾思年怒吼出声:

    “不要乱!稳住!

    我们人多,怕什么!都给我拿起家伙!”

    “哒哒哒~”

    正说着,燕骑已经杀至眼前。

    好家伙,这一次燕兵的人数比上次多了一倍,十几骑,兵分两路从两翼杀来。

    “妈的。”

    曾凌川破口大骂:“竟然还叫了帮手,杂碎!”

    估摸着这伙燕兵觉得人少吃不下,这次带了同伙。

    “哒哒哒~”

    “跑啊,保命要紧啊!”

    正如年轻军汉预料的一样,面对十几骑的冲击,几百号民夫青壮依旧没有抵抗的勇气,绝大部分人都慌乱的向后退去。

    也就在这一刻,他一人一刀,冲向了最近的一名燕骑。

    只见他健步如飞,前冲的途中顺手抄起地上一根木棍,狠狠的捅向了燕兵马蹄下方。

    “咔擦~”

    “嘶嘶嘶~”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粗壮的木棍拦腰撞断,但木刺戳进体内的痛感也让战马发出了阵阵嘶鸣,高高跃起了前蹄。

    马背上的燕兵一个猝不及防就栽倒在地,连滚了好几圈、灰头土脸。

    “喝!”

    “死吧!”

    “噗嗤!”

    不等燕兵从地上爬起来,年轻军汉就从天而降,一刀在燕兵无比绝望的目光中捅进了他的胸膛。

    这一手直接震住了所有人。

    一开始觉得这家伙太狂的秦熙愕然:

    “妈啊,原来是个高手!老子看走眼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跑,唯独这一道身影逆流而上。

    燕兵也不傻,看见冒出个狠人,当即就有好几骑冲着年轻军汉围了过去。

    “妈的!”

    顾思年手握朴刀,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迈步前冲,声嘶力竭的吼道:

    “都不准跑!想活命的就和他们干!”

    “妈的,拼了!”

    最受信任的曾凌川与武翔咬了咬牙,跟着顾思年的身影冲了出去,护着顾思年的两翼。

    秦熙不甘示弱,拎着朴刀朝那帮跟着一起下山的土匪吼道:

    “都是爹生娘养的,没有谁是孬种!

    都给老子上!”

    “宰了他们!”

    就这样,乱哄哄逃跑的人群中总算是有几十号人扑向了燕军,手里的家伙五花八门,长枪短棍应有尽有。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啊啊~”

    但骑兵就是骑兵,绝非临时拼凑起来的一帮莽夫能比的。

    第一轮冲锋下来,顾思年这边就倒下了好几人,被战马撞得血肉模糊。

    几十号民夫只能四五人一组,结伴迎战燕军,棍棒乱飞,逼得燕军停下战马前冲的步伐。

    “扑通~”

    混乱的战场中,林易槐不知道被什么物件绊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

    不远处的燕骑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一扯缰绳,纵马而来,手中那柄弯刀在空中不断飞舞,面带狞笑。

    在他眼中,林易槐犹如一头待宰的羔羊。

    半躺在地的林易槐面色惨白,手足无措,越来越近的战马在他眼里就像个庞然大物、坚不可摧,脑子一片混沌。

    “死吧!”

    燕兵狞笑着挥出了手中弯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燕兵猛然觉得侧面有一阵寒风袭来,下意识的扭头看去,他看到的是一个黑影正在飞向自己。

    “砰!”

    “扑通~”

    黑影轰然而至,燕兵应声落马,摔得口吐鲜血。

    惊魂未定的林易槐扭头看去,身材异常魁梧的铁匠正冷着脸站在一旁,刚刚那个黑影其实是一口袋粮食。

    近百斤的粮袋,愣是被他当成武器扔飞到半空中,这臂力简直惊人。

    铁匠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林易槐,将自己的手掌伸出。

    林易槐目光闪烁,握住了那只粗糙的右手,点头道:

    “谢谢!”

    铁匠咬牙切齿的说道:

    “兄弟,跟他们干!”

    “干!”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啊啊~”

    当越来越多的民夫咬着牙冲进战场后,这群燕兵感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一开始摆在外围的粮车也大大减缓了他们战马前冲的速度,很快就有一名领头模样的家伙吹了声口哨,战场中的燕兵同时开始后撤,不想再与民夫们做过多的纠缠。

    而那位顾大人呢,此时此刻正在与一名燕兵近身肉搏。

    这燕兵也是个身材魁梧的家伙,一个不注意被顾思年用木棍捅下了马,只好徒步战斗。

    顾思年目光猩红,一股戾气从灵魂深处升腾,充斥全身。

    刚刚,就在刚刚。

    这名燕骑连续斩杀了三名县衙的衙役,其中一名衙役顾思年还认识,两个月前生了个儿子。

    刚当爹,就死了。

    “喝!”

    “当当!”

    燕卒连续出刀,刀锋左右飞舞,想要靠一轮猛烈的攻势将顾思年斩杀当场。

    哪知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顾思年浑然不惧,攻守有度,和他打的有来有回,偶尔那把朴刀还会逼近他的身前,险象环生。

    打着打着,这家伙就急了。

    因为他的同伴都已经纵马离去,只有他被顾思年牵扯住脱不开身。待会儿上百人围住自己,一人一口唾沫都把自己淹死了。

    心中急,手里的动作自然就会慢上半分,不经意间破绽就出来了。

    在燕兵右身侧空档露出来的一刹那,顾思年就瞅准了机会,手中朴刀顺势上挑,凌厉的刀锋直接砍断了燕兵的右手手掌。

    “噗嗤~”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在夜色中响起,骇人无比。

    下一刻,顾思年弃刀前冲,一个虎扑将燕兵撞翻在地,死死压在身下。

    这家伙也是个狠人,强忍着断手的剧痛挥出了左拳,砸向了顾思年的脸颊。

    顾思年半点不慌,握掌变拳,一拳对一拳。

    “砰!”

    “咔擦~”

    一记凶悍的对碰,顾思年这一拳头就像有千斤重,砸的燕兵左手脱臼。

    “啊~”

    又是一声哀嚎。

    这一拳头,彻底让燕兵双手尽废,但他犹自在疯狂的叫嚣着:

    “浑蛋!老子杀了你!”

    “砰!”

    又是一拳头,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面门上。

    “噗嗤~”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鼻梁被当场砸碎。

    燕兵只觉得眼前一黑,神志模糊,半个字也叫不出来了。

    “死吧!”

    顾思年一手揪住燕兵的衣领,一手握拳砸脸,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砰!”

    “杂碎!”

    “砰砰!”

    几拳头下来,燕兵彻底咽了气,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顾思年没有停,红着眼、咬着牙,一拳接着一拳。

    “砰!”

    “砰!”

    其他的燕兵早就跑远了,逃散的壮丁们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陷入疯狂的顾思年,大气都不敢喘。

    全场一片死寂。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顾典史竟然有如此狠厉的一面?

    秦熙、曾凌川、武翔……

    没人敢上前阻拦顾思年的举动。

    人群中那位年轻军汉自顾自的擦拭着弯刀上的血迹,看向顾思年的眼神多了一分异样。

    “砰!”

    “呼,呼~”

    当最后一拳头落下后,顾思年累得再也举不起右手,半跪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燕兵的脸上除了鲜血还是鲜血,几颗牙齿散落在地,保管亲妈来了都认不出。

    全场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汇聚在顾思年的身上。

    万众瞩目之下,顾思年缓缓起身,环顾全场,紧握的拳头满是血迹。

    冰冷的眼神、猩红的目光。

    凡是被顾思年扫到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不敢与之对视。

    顾思年面无表情的吐出四个字:

    “打扫战场!”

    曾凌川与武翔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应声大喝:

    “诺!”

    随之而来的就是所有人整齐划一的大喝声:

    “诺!”

    一声应诺,带着骨子里的敬畏。

    ……

    日出清晨,这一支运粮队再一次踏上了赶往右屯城的路,队伍中又多了不少伤员。

    昨晚那一场战斗虽然宰了几名燕军,打跑了蛮子,但民夫这边损失也大,死的不多,伤的多,还好都是皮外伤,简单包扎一下能勉强行动。

    道路一旁,被顾思年他们救下的年轻军汉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行囊,装着水囊和面饼的包袱被他放在了马背上。

    这匹战马是昨晚燕兵留下的,顾思年送给了他。

    “你确定一个人可以吗?”

    顾思年略带一丝忧心的问道:

    “伤势还没好利索,要不就跟着我们一起走?”

    “是啊,跟我们一起走吧。”

    “人多,安全点。”

    秦熙几人也出言相劝。

    年轻军汉昨晚以一敌二,砍了两个蛮子,已经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这些汉子其实也耿直,谁厉害就佩服谁。

    “不了,多谢大家好意,但我还有军务在身。”

    年轻人收拾利索,看向顾思年:

    “昨晚,是你第一次杀人?”

    “嗯。”

    “出手够狠,像个男人,我看好你。”

    军汉竖起了大拇指,翻身上马:

    “有你带着,这帮人应该能活下不少。”

    顾思年苦笑一声,以前自己连鸡都没杀过,这次却活生生用拳头把人打死了。

    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驾~”

    年轻军汉扯了下缰绳:

    “走了!后会有期!”

    “兄弟!”

    顾思年高呼道:

    “还没问你名字呢!”

    “驾!”

    汉子纵马远去,朗喝一声,留下了四个字:

    “大凉边军!”

    一阵狂风突然吹过,乱人眼帘。

    大凉边军~

    四个字就像惊雷滚滚,激荡黄沙。

    卷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