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失火啦~”

    “快救火,救火啊!”

    惊慌失措的叫声搅乱了夜色的宁静,让战争阴霾笼罩下的右屯城多了一分阴谋的味道。

    离北城墙没多远的街巷中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而起,很快就点着了一排民房。

    “这边,快来人救火!”

    “多叫点人,快!”

    黑暗中不断有人影冲出,慌乱地取水救火。

    也是苦了这些民夫们,白天修城墙,晚上还得灭火。

    挨着北城墙的这片营地乱成了一团,但负责这里安全的昌字营百户张澜,还在呼呼大睡~

    “呼噜噜~”

    “呼噜~”

    肥胖的身躯占据了一整个床榻,呼噜声震天响。

    嘴角挂着几滴晶莹的口水,傻呵呵地笑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砰!”

    “百,百户大人!出事了!”

    “大人,快醒醒!出事了!”

    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张澜的贴身亲信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拼了命的摇晃着睡梦中的张澜:

    “大人!醒醒啊!”

    “唔~大半夜的,嚎什么!”

    张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起床气十足,直接开口大骂:

    “滚蛋,别打搅老子睡觉!”

    亲信哭丧着脸道

    “失火了大人!”

    张澜不耐烦地转了个身,面朝内侧接着睡:

    “失火就失火,派人去灭火不就完了?

    有啥事明天再说,快滚蛋!”

    “是,是我们,我们藏粮的地方着火了。”

    亲信哆哆嗦嗦的说道:

    “粮食,粮食啊!”

    “哪?你说哪?”

    张澜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睡意全无,满脸惊恐:

    “北巷那排民房吗?”

    “对,就是那!”

    “完蛋了~粮食,粮食啊!”

    张澜连滚带爬的下了床,鞋子都没穿就往外跑,尖叫道:

    “救火,快救火啊~”

    肥胖的身躯呲溜一下就没影了,甚至带起一阵狂风。

    亲信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一个胖子应该展现出来的速度吗?

    ……

    等张澜衣不蔽体地冲到失火现场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火光冲天而起,越烧越旺,一整排七八间民房都被大火吞噬。

    而其中有那么三间,恰好是他藏粮食的地方。

    赶来救火的民夫们端着大桶小桶,不停地浇水,可火势完全没有减缓的势头。

    因为民房前后刚好是堆积稻草的地方,一点就着,根本止不住。今夜恰好又有点晚风,风助火势。

    “扑通~”

    张澜一屁股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双目无神:

    “怎么,怎么会这样?

    救火!都给我救火啊!快啊!”

    “百户大人!您怎么来了?”

    顾思年很及时的出现在了火灾现场,眼眶已经被浓烟熏出了泪水,这模样就像是一直在现场救火。

    “救火,快救火!”

    张澜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了顾思年的胳膊:

    “本头命令你!调集所有人,立刻把火给我灭了!”

    “大人,火太大了!要不您还是先躲远点!”

    顾思年扶着张澜道:

    “兄弟们正在救火,大人别担心!”

    “别管我,先救火啊!”

    张澜急得都要从地上蹦起来了,团团乱转。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喝声从两人背后响了起来。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张澜的顶头上司,也是张澜所谓的靠山,昌字营都尉:

    张景元。

    四十来岁的年纪,脸颊粗糙、皮肤黝黑,这都是在边关吹多了风沙导致的。

    “都,都尉大人。”

    张澜有些畏惧的缩了缩头,在顾思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张景元皱眉道:

    “堂堂百户,衣衫不整成何体统?赶紧的,衣服穿穿好!”

    “是,卑职知错。”

    张澜忙不迭的穿好衣袍,显然这位叔叔在他心里是有威望的。

    顾思年也装模作样地挺直腰杆,叫了声都尉,毕竟这位可是正七品武官,和凤川县县令一个等级。

    张景元冷声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起这么大火?”

    张澜一脸茫然,他睡得正香,鬼知道为什么失火。

    顾思年赶忙开口:

    “回都尉,这里堆积了大量稻草杂物,或许是谁不小心溅了火星子上去,一下子就着了。

    不过请都尉放心,据卑职了解,这是一排荒废的民房,空无一物!”

    张景元一听就松了口气: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把火灭了就行了。动静都小点,别打扰到将军他们休息!

    我看现在火势很大,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住,先从外围灭火,然后一点点向里控制,不要乱。”

    军营里,失火是常事,只要不烧到军粮军械,就不算大事,张景元早就有经验了。

    “不行,得快点救火啊叔父!”

    一听这话,张澜立马就急了:

    “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这屋子里有粮……”

    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张澜突然意识到这里面的粮食可是自己私自扣下的,就连这位当都尉的叔叔都不知情。

    这时候要是说里面有粮食,自己怎么解释粮食从何而来?

    就算张景元愿意包庇自己,那在场还有上百号救火的民夫呢,消息传出去,自己这百户可就没了。

    “有什么?”

    张景元皱眉道:“没听清。”

    顾思年不太确定的说道:

    “百户大人,您刚刚是不是说这里面有粮食?”

    “咳咳。没,没有。”

    张澜脸庞僵硬,摇了摇头:

    “你听错了。”

    顾思年一本正经的撩起了袖子道:

    “真的什么都没有?大人您再好好想想。

    万一有什么贵重东西在里面,小的就算豁出这条命冲进去,也得把东西扛出来!”

    张澜满头黑线,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真的,我仔细想过了,什么都没有!”

    张澜很想让顾思年冲进去,可就你这小身板能扛几斤粮食?

    “行了,没东西就救火吧。”

    张景元瞪了张澜一眼:

    “你就在这看着,别毛毛躁躁的!”

    “诺。”

    张澜欲哭无泪,自己的粮食都被烧了,还得站在这眼睁睁的看着被烧光?

    惨啊~

    张景元走了,张澜再一次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

    不远处的两位民夫小声嘀咕着:

    “你看百户大人怎么像丢了魂一样呢?不就烧了几间空房子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百户大人单名一个澜字,是水字旁,说明什么?”

    “啥?”

    “笨蛋,说明大人怕火!只能用水来克!”

    “有道理~兄弟好见识啊!”

    “嘿嘿,承让承让!”

    “你,你们~”

    短短的几句话给了张澜致命一击,这位百户大人眼皮一翻,气血翻涌,当场晕倒。

    ……

    天色逐渐明亮,城北小巷的大火也终于被扑灭了,滚滚浓烟腾空而起。

    一夜未眠的顾思年在屋中走来走去,精神很是亢奋。

    没一会儿,曾凌川、铁匠几人就鬼鬼祟祟的从外面溜了回来,脸上满是雀跃。

    “搞定了?”

    顾思年兴奋的搓着手。

    “没问题!”

    曾凌川得意的挑眉道:

    “粮食全都拉走了,好几口袋被咱们藏起来了,剩下的全卖给黑市的粮商了。

    上百两银子呢!要不是急着出手,还能多卖点。”

    “能卖多少算多少,没事的。”

    顾思年多问了一句:

    “剩下的粮食一定要藏好,别被人找出来。”

    “放心,就算张澜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张澜以为粮食都被火烧了,实际上在起火之前,全都被顾思年他们给搬走了,连夜拉到黑市给卖了。

    确保死无对证。

    “很好,哈哈!”

    顾思年冷笑一声:

    “哼,不是想克扣咱们的粮食吗?

    那我就来一招釜底抽薪,一粒米也不留给你!”

    ……

    张澜目光呆滞的躺在床上,手脚冰凉,一向喜欢大吃大喝的他现在是一滴水都喝不下,毫无胃口。

    他的亲信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大人。

    “滚,都给我滚!”

    张澜气不打一处来:

    “说了,别来打搅老子!”

    为了当上这个百户,自己家可是给张景元塞了银子的,就指望通过这些军粮回本,哪知道一把大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大人,大人您先别急。”

    亲信舔着个脸说道:

    “大人,小的刚刚去火场看了,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地上的灰烬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一小滩。

    按理来说咱们在那放了几十袋粮食,火就算再大,也不至于连点灰烬都不剩吧?”

    张澜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咳咳。

    小人猜测,有没有可能起火之前,粮食就被人弄走了?”

    “你说什么?”

    张澜浑身抖了个机灵,目光一下子冷了起来,疾步走进了内室,目标明确的打开了压在床底的木匣子,随即眼神又变得疑惑:

    “不对啊,钥匙在啊~”

    殊不知,小六子在张澜赶去火场之后,又趁着营内无人,把钥匙还了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亲信看着钥匙也拿不准主意了,只好说道:

    “反正此事有点蹊跷,哪里起火不好,偏偏是咱们藏粮食的地方着了?

    那一排民房平日里没什么人去,怎么就烧起来了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

    张澜目光微凝,竖起满是肥肉的手掌道:

    “假如粮食真的是被人偷走的,肯定被他们藏在了什么地方。

    这么多粮食,很好找。

    这样,你去每个营地挨个找,看看是不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动了手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