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顾思年,参见都尉!”

    深夜时分,顾思年总算是见到了都尉张景元,王延也站在一边,隐晦的给了顾思年一个眼神。

    光这一个眼神顾思年就明白,王延已经帮自己说的差不多了。

    “咳咳。”

    张景元清了清嗓子,眼神冷漠道:

    “今天都是自己人,咱们说几句关起门来的话。

    顾思年,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隐瞒~”

    顾思年立马躬身道:

    “大人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好,我且问你,张澜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偷粮一事,到底有哪些人参与。”

    张景元开门见山,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

    “大人,张百户确实是惨遭燕人毒手,死于战场,这一点我手下的兄弟们都是亲眼所见,若是大人不信他们的话,小的也无从辩驳。

    小人只能说,张百户的死我问心无愧!

    至于偷粮一事,也是白岩告诉了我张百户藏粮的地址,然后我派人去偷的。

    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但兄弟们眼瞅着就饿死了,小人不得不为。

    粮食到手后他也有份,占了大头,大人不信可以去查,多日前他手底下确实多出一批粮食!”

    顾思年把和王延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又复述了一遍,目光坚定,情真意切。

    实则这些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就算是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张景元其实还真派人暗中查过,前些日子白岩手里还真多出了几袋粮食,来路不明,这也是张景元对白岩起疑心的原因。

    “嗯~”

    张景元目光微凝,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白岩又为何要陷害于你,置你于死地?”

    “大人,害死了我,他就能躲过不战而逃之罪啊。”

    顾思年很是委屈的说道:

    “小人一死,二道沙战况的实情就无人知晓,他不仅不被责罚,还升任百户,简直是一箭双雕!

    此人用心歹毒啊!请大人明察!”

    顾思年的说法与王延说的十分吻合,但张景元还是做不到这么快就信任顾思年,皱眉不语。

    “都尉!”

    说着说着,顾思年情绪就上来了,铿锵有力的说道:

    “请大人想一想,自从卑职升任百户以来,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大人的事?

    不管是燕军来袭坚守城墙,还是驻守二道沙堡寨,只要大人下令,卑职何曾有过半句不从?

    大人说死守二道沙半个月,卑职就守了半个月,死了那么多兄弟,我也从未想过后撤。

    我不知道白岩对大人如何,起码卑职对大人是忠心耿耿啊!”

    顾思年眼眶红了,拳头紧了,好像他是整个昌字营最忠于张景元的人。

    张景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

    自从顾思年到了自己手下,一直是自己在为难顾思年,顾思年还真没有撂过挑子,差事也办得不错。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错怪了顾思年?

    “咳咳,顾百户不用这么激动嘛,咱们只是随便聊聊。”

    张景元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坐,坐吧,别激动,本尉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二道沙一战,兄弟们确实受了不少苦,你放心,本尉会派人调拨草药,给你的兄弟治伤。”

    可能是实在不好意思,张景元这次很大方的主动提出给草药,算是补偿一下顾思年。

    “坐吧,都尉让你坐你就坐!”

    王延赶忙上前,拉着顾思年坐在了椅子上:

    “你放心,只要你是无辜的,大人绝不会冤枉你!”

    顾思年振振有词的接着说道:

    “大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可我见不得大人被蒙蔽、受小人的蛊惑。今天白岩会出卖我,明天他就会出卖大人,这样的人怎么能信?

    大人责怪我,卑职没什么好说的,但大人一定要提防这样的小人!”

    这句话让张景元的脸色凝重起来,没错,这样的人今天能在顾思年背后捅刀子,鬼知道什么时候会捅自己一刀。

    顾思年拍着胸脯道:

    “大人,只要您愿意信任卑职,以后大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有什么硬仗恶战,都让我上,打仗的事情交给我,功劳都是大人的!

    一句话,我的忠心,一定比白岩更可靠!”

    张景元目光一亮,颇有些意动,他隐晦的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王延。

    王延微点下颌,露出一抹赞许的表情。

    “咳咳,顾百户言重了。”

    张景元装模作样的说道:

    “你可是本尉麾下,本尉怎么舍得这么对你们?

    行,事情我基本上都了解了,这么晚了你也辛苦了,可以先回去休息。”

    “诺!”

    顾思年立马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

    “卑职告退!”

    顾思年一走,张景元就愁容满脸的耷拉下脑袋,皱眉沉思,久久不语。

    “都尉,都尉。”

    王延轻声唤道:

    “想什么呢?”

    张景元抬起头道:

    “你觉得他说的有几句话是真的?”

    王延开口答道:

    “反正卑职觉得,顾思年言辞恳切,不像是在说假话,而且白岩这个人疑点太多,不值得信任。”

    “话是这么说不假。”

    张景元犹豫道:

    “但我总觉得,张澜的死是他搞得鬼!”

    说到底,张澜死无对证,目击者又都是顾思年麾下,张景元心中的怀疑始终无法抹除。

    “咳咳。”

    王延小心翼翼的说道:

    “大人,小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张澜真是顾思年杀得,那又怎样?”

    张景元有些不悦:

    “你这是何意?人就白死了?”

    “大人,张澜克扣军粮,私吞粮饷,这事虽然军营中不少见,可一旦捅出去就是大罪。

    所以顾思年他们偷粮这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弄不好还得牵连大人。

    说到底,只是一个远方侄子罢了,又不是手足兄弟、亲身骨肉。

    而顾思年的能力大人也看到了,论打仗,比张澜强了无数倍,论惹事,起码没给大人惹麻烦吧?这家伙弄不好又是一个褚北瞻。

    大人,麾下多了这样的能人,升官发财还不是指日可待?

    死一个废物侄子、换来一个得力的干将,这笔买卖,小人觉得划算!”

    王延这嘴皮子真是了不得,一下子就把张澜贬低的一无是处,而顾思年成了能人。

    “下一个褚北瞻?”

    张景元的目光亮了亮:“你这么看好他?”

    “那是。”

    王延笑道:

    “大人,死守堡寨半个月,杀了两百号燕贼,这个战绩在昌字营乃至整个琅州卫都很罕见啊。

    您想想,易将军以前也是个都尉,就是靠着发掘出褚北瞻才成了一营参将,平步青云。

    若是这个顾思年得力,以后都尉也是参将,嘿嘿……”

    王延的笑声让张景元目光锃亮,乖乖,参将,自己想都不敢想。

    不过王延说的是实情,褚北瞻确实是易昌平选出来的能人,就是靠着褚北瞻的战功,易昌平才走到了今天。

    要不然易昌平也不会如此器重他。

    “你说得对,那行,张澜的死咱们就不追究了!”

    被说服的张景元竖起了一根指头道:

    “眼下只有一个问题,白岩和顾思年两个人,到底谁才是忽悠我的那一个!”

    这两个家伙他指责我,我指责你,肯定有个人在欺骗张景元,到底是谁呢?

    “大人。”

    王延轻声道: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无非是看谁忠心罢了。

    顾思年这几次军务都干得不错,忠心可见一斑,唯一的问题就是白岩到底会不会忠于大人。”

    “嗯~”

    张景元喃喃道:

    “那怎么才能知道他的忠心呢?”

    “简单,卑职这里有个好法子~”

    王延阴笑一声,凑近张景元的耳朵低语了片刻。

    “好主意!还是你的脑子好使啊!”

    张景元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就这么办!

    若是这小子敢耍花样,他就死定了!”

    ……

    “黑黝黑!”

    “一!”

    “刺!”

    “二!”

    “杀,杀杀!”

    “三!”

    “喝!喝喝!”

    校场中有一群人在热火朝天的操练,曾凌川几人光着膀子在人群中指导这群新兵。

    短短两天的时间,他们就在全城的乡勇里挑选出了五十号汉子。

    按照顾思年的意思,他们选的全都是身强体壮、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来就开始训练。

    顾思年这个百户如今名声不一样了,据说在他麾下能吃饱饭,从不克扣军饷,愿意来的人很多。

    减去上次堡寨一战损失的,再加上补充的五十号新兵,现在顾思年麾下满打满算有两百人,俨然占了张景元麾下半数人马。

    顾思年站在校场一旁看着,对这群军汉充满了希望。

    虽然二道沙一战死了不少人,但同样为他磨练出了几十号老卒。

    你在军营里操练上一年半载,也不及在鬼门关的边缘徘徊一次,只有经历过生死,才称得上老兵!

    “呵呵,还在练兵呐~”

    王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顾思年身后,满脸笑意。

    “哎呦,王都尉。”

    顾思年赶忙道:

    “都尉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无妨,我就是随便走走。”

    王延走进一步,低声道:

    “事情都办妥了,明天一早,张都尉会带白岩出城。”

    “王头办事就是快啊,呵呵。”

    顾思年轻笑一声,顺手塞了个什么东西到王延的手里。

    沉甸甸的银子入手,王延脸色的笑意又浓郁了不少:

    “这次我可是帮了你大忙啊,尽心尽力。”

    “放心,王头的好意我都记在心头,一刻也不敢忘!”

    顾思年沉声道:

    “等解决了白岩,他手里的银子,都归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