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的死并没有在城内引起什么轰动,毕竟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无人关心无人问。

    但对于顾思年他们来讲,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万风带着几十号兄弟投奔到了顾思年麾下,加上自己人,顾思年手里满打满算有近两百五十人。

    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手里握着的营兵几乎可以和一个都尉旗鼓相当。

    燕军在二道沙那里吃了亏,满心不甘,半个月的时间里连着对右屯城发起了好几次进攻,但都无功而返。

    随着天气逐渐炎热,酷暑来临,燕兵的进攻势头也逐渐减弱了下去。

    这一天顾思年和往日一样,在营中托着下巴沉思,琢磨着练兵的法子。

    自从多了好几十号经历生死的老兵之后,顾思年的底气就足了不少。

    他把这些人全提拔为小旗,老兵带新兵,一下子成了军中的中坚力量。

    现在他手底下这帮人的战斗力已经远超当初。

    “大哥,大哥!”

    秦熙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沉声道:

    “出事了!”

    “出事?何事?”

    顾思年眉头一皱:

    “燕军又来进攻了?这些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呢!”

    “不,是张都尉那边派人来传信了。”

    秦熙脸色有些难看的道:

    “他说趁着最近燕军攻势减缓,要重新整合一下本尉的兵力,均匀的分成四个百户。

    张景元自己领一队,大哥一队、王副尉领一队,还有他手底下的亲信李壮升任百户,也领一队。”

    “均匀的分成四个百户队?”

    顾思年愕然道:

    “我们这里的人最多,其他几个百户人都不齐,那我们岂不是要被分兵?”

    “对,就是这个意思!”

    秦熙不满道:

    “他让咱们分出一百人,补充到其他几队。

    妈的,这不是存心想要削弱咱们的实力吗?

    这个王八蛋,没安好心!”

    顾思年的脸色一点点的冷了下来,本以为解决了白岩,张景元会彻底信任倚重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弄出幺蛾子了~

    现在他手下的兄弟可都是这么久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都是信得过的兄弟。

    在前线这种地方,谁手里的兵力多谁就说得上话,恒古不变的硬道理,谁愿意把自己的兵分给别人?

    顾思年冷声道:

    “看来这个张景元对咱们还是有戒心啊,说一千道一万,我们是后娘养的,不是他自己人。”

    秦熙琢磨了一会儿沉声道:

    “实在不行咱们去找易将军说说情吧,大哥的百户好歹是将军给的,总不能任由张景元分割削弱吧?”

    “不不不,这个法子行不通的。”

    顾思年连连摇头:

    “首先我只是个百户,直接去找将军未免太过放肆。

    其次,张景元怎么说也是咱们的顶头上司,我们直接捅到将军那里就是和他彻底撕破脸,面子上不好看。

    就算这次衙门阻止了他,以后他肯定还会想其他法子整咱们。

    不怕官,只怕管啊。

    不妥~”

    “那怎么办,难道就遂了他的愿?”

    秦熙苦涩道:

    “而且这家伙指名道姓要调走老曾老武,这怎么行!”

    张景元也是个聪明人,一开口就想要走顾思年麾下最能打的几个人。

    顾思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问道:

    “此事是谁的主意,王延吗?还是张景元自己?”

    “据说是张景元和那个新任百户李壮提出来的。”

    秦熙愤愤不平:

    “不过王延并没有反对,这个贪财的家伙,收了咱们的银子也不替我们说几句好话!”

    “王延麾下的兵被分了吗?”

    “好像也分走了几十号人,毕竟李壮是个新百户,手底下缺人。”

    “他也被分走了人吗?”

    顾思年的眉头一挑,疑惑道:

    “王延竟然没有意见?”

    “害,这个饭桶。”

    秦熙摆摆手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延只想着捞钱过舒坦日子,这些事他从来不在意。”

    “呵呵,那我有主意了~”

    顾思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你去帮我约一下王延,就说今晚香满楼见!”

    ……

    “顾老弟,今晚怎么这么有闲心请我喝酒啊?”

    王延背着手昂着头,笑呵呵的走进了香满楼的包房。

    这次他可没有上次那么客气了,浑然把自己当成了主人,大咧咧的直奔主位。

    “哎呦,王哥就别取笑小弟了,心里正烦着呢。”

    顾思年苦笑道:

    “这不,心里闷,找王哥喝喝酒。”

    两人一开口就称兄道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亲兄弟呢。

    实际上顾思年看到王延就头疼,这家伙实在是太贪了。

    白岩死了之后他那儿藏着的银子都被王延给搜刮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暗示顾思年又出了一笔银子。

    因为他觉得弄死白岩,帮了顾思年大忙,收点好处费是应该的。

    可怜了顾思年,打了一场硬仗得到的赏金基本上都被他弄走了。

    贪到姥姥家了!

    “哎呦,顾老弟这是怎么了?”

    王延随便夹起一筷子菜往嘴里一塞道:

    “碰到啥事了跟哥说说,哥替你解决!只要我能摆平的,一定帮你解决!”

    “害,不提不提。”

    顾思年摆了摆手,给他倒满一杯酒道:

    “喝酒喝酒,咱们今天只喝酒!”

    “干!”

    “行吧,干一杯!”

    “唔~还是这个味道,好酒!

    哈哈~”

    三杯酒下肚,王延见顾思年还不开口,压低着声音问道:

    “贤弟的烦心事,应该是都尉下令分兵整顿一事吧?

    怎么,手底下的人被调走了,不痛快了?”

    “唉,还是王哥眼明心亮,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啊。”

    顾思年愁眉苦脸道:

    “确实,跟了我这么久的兄弟要被调走,心里不舒坦。”

    “如果真是因为这事,哥就得劝你一句了。”

    王延灌了口酒,语重心长的劝道:

    “看开点,你毕竟只是个百户,手里握着那么多兵马,谁看了不眼红?

    张都尉虽然现在信任你,但他也可不能任由你掌握这么多兵力啊。

    调走了就调走了吧,无妨,在哪当兵不是当呢。”

    “哎呦,王哥啊,弟弟我可不是光担心自己。”

    顾思年煞有其事的说道:

    “我是在担心哥哥你啊!”

    “我?”

    王延端着酒杯的手掌悬在了半空中:

    “老弟是什么意思?”

    顾思年语重心长的说道:

    “老哥啊,你好好想想,这次被抽走兵力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还有你啊!

    听说王头麾下被调走了好几十号心腹老兵,要是他们换给你一些老弱新兵,划算吗?

    你的精锐、我的精锐,都被分到了张都尉和李壮的麾下,这么一来张都尉那边实力大涨,而我们两个就吃了一个哑巴亏。

    李忠壮这个家伙是都尉的亲信,当了这么多年亲兵,带兵的本事没有,拍马屁倒是一套一套的,时间一长肯定会成为都尉眼前的红人。

    久而久之,咱哥俩在张都尉面前还说得上话吗?”

    王延愣住了,脑袋瓜子急速运转,隐约能看出些忧虑之色。

    顾思年见王延这般神态,立马接着说道:

    “哥哥大度,不愿意计较这些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这么大度的。

    难免有小人想趁机分权,以后好上位~”

    王延的眉头深深皱起:

    “小人?你是在说李壮吗?

    他小子在我面前可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一向很老实啊~”

    “害,日久才能见人心。”

    顾思年压低着声音道:

    “现在他权力小、手里没人,自然对您客客气气的。

    可现在精锐老兵都划归他麾下,时间一长,他翅膀硬了,还会这么客气吗?

    我私底下听到风声,这次分兵整顿,就是李壮的提议,特地要分走您的心腹。

    你想想,这真的是冲着我来的吗?”

    “难不成是冲着我来的?”

    王延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张都尉想扶持李壮?与我分权?”

    “这话弟弟我可不敢乱说。”

    顾思年装模作样道:

    “不过王头您在军中有威望,能服众,都尉保不齐会忌惮你。

    但李壮不一样啊,亲兵出身,没有根基,好掌控。

    等以后我们的手里兵没了,翅膀不硬了,保不齐都尉就会让李壮接替副尉一职。

    到时候哥哥您怎么办?

    所以弟弟担心啊,唉!

    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顾思年一句接着几句,连口气都不带喘的,更是愁容满脸,好像在替王延的未来操心操力。

    “妈的!卑鄙!”

    本来就喝得有些飘得王延气得火冒三丈:

    “想动老子的权,没那么容易!”

    “唉,不怕官只怕管。”

    顾思年叹了口气道:

    “副尉和都尉一字之差,还是不能比啊~

    其实说句心里话,哥哥的才能,干个都尉不是绰绰有余?”

    王延目光闪烁,这句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顾思年见时机差不多了,又有意无意的嘟囔了一句:

    “人心叵测啊,还是自己说了算才好。”

    王延眉宇一凝,抬起头看向顾思年道:

    “顾老弟,平日里我待你不薄吧?”

    “王头这说的是什么话。”

    顾思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整个昌字营,也就王头把我放在心里!”

    “好!”

    王延冷声道:

    “如果,我想扳倒张都尉,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顾思年毫不犹豫的一抱拳:

    “哥哥对我恩重如山,小弟定唯命是从!

    再说了,张景元这个家伙三番五次的找我麻烦,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老弟痛快!”

    王延面色微喜:

    “这样,张都尉让咱们分兵,咱们先应着,让他放松戒备。

    然后咱们再好好谋划谋划,如何扳倒他!”

    “没问题!”

    顾思年应声道:

    “王头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王延并没有注意到,顾思年的嘴角已然浮现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