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水,起于安陵郡南部甘水关北面的群山之中,一路向北穿越群山,并于安陵郡北部边镇川城以南折向东方,流入广郡南部,过绣城之后汇入雅河。

    甘水,也是永昌郡北部与安陵郡川城地区的交界之地,两方隔水相望,数百年来两地之间以渡口往来,民间更是多有通婚,彼此之间颇为和睦。

    可这种和睦的氛围就在前些时日被彻底打破。

    永昌郡大军趁着夜色北渡甘水一夜之间兵临川城城下,川城以南的一关两隘连烽火都不能有效发出便易了主。

    若不是守关将领虽后知后觉却仍旧拼死逃了出来冒险将敌袭的信息传递回川城,恐怕一个晚上就连川城都要换了主人。

    只是即便如此,川城仍旧守得艰难,城墙之上一夜血战,永昌军攻城之凶猛,川城守军面对突如其来的敌袭守城之决然,均远远出乎了对方主将的意料之外。

    血染城墙,墙破而城不破。

    天亮时分,永昌军被迫后撤,围城三面独留西方,强征周边百姓为其修筑围城外墙和攻城器械,一副围城久攻的架势,却在入夜时分发动奇袭,以单兵强者为箭头迅速攻占城头一角,后续步卒精锐紧随其后蚁附而上,攻方一时士气大振势如破竹攻入城内!

    却在入城之初遭遇了最残酷的狙击,守城一方主将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将军名叫邢巨树,年老体衰却仍旧身先士卒,同样以单兵强者为箭头,刻意舍弃了城内巷战,反倒一举突击切断了城墙之上攻方后续援军的道路,将城内敌军困在了城内!

    是夜,永昌攻方除了少数四境及以上强者御剑飞离以外,所有入城士卒全部战死于城内!

    短短两夜的攻守,双方精锐尽处拼的异常惨烈。

    而后战局便陷入僵持,永昌郡围城而守,两次设伏大败安陵郡援军,川城主将则只是缩在城内,不断堆砌城墙内外防御工事,又强征城墙以里十丈以内一切民宅建筑作为次级防御,做足了持久战的模样,无论城外永昌军如何挑衅,只是坚守不出。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永昌军一方才借着夜色的掩护做了又一次夜袭的尝试,那一座不起眼的城

    门几乎就要洞开,却最终失败鸣金而回。

    川城主将邢巨树与守军在城墙上小心守了一夜,等到天色大亮,才发现原本城外入眼可见的敌军大营内早已没了人影,仿若前一夜的攻城之人亦是错觉。

    这一日,安陵郡的援军终于入了川城,而邢巨树也终于从援军那里得到了外界的一些重要军情,盛怒之下的老将军不顾幕僚劝阻亲率近万精锐出城南下,一路急行追上永昌军的尾巴,纠缠厮杀了半天,一旦永昌军试图调整阵型,老将军便即率军撤离,如此往复,试图拖住永昌军南撤的步伐。

    却在第三次衔尾纠缠到几乎看见甘水河的时候落入了永昌军主将孟子安的埋伏,原本先行被邢巨树认为已然先一步渡了河的永昌前军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川城军的两侧,直截了当的横穿而过将川城军切为两半,老将军邢巨树大惊之下仍旧不算慌乱,将后军变阵为锋矢,强行为前军打开了一条撤退的缺口,而后合兵一处再行变阵,一路回逃一路收拢败军入阵,勉强支撑着并未形成溃败之势。

    就在两军纠缠厮杀血战的时候,在距离战场不远的一座小山头上,一个眉目冷峻唇扩脸方的中年将军拄剑而立,他眉头微皱,死死盯着川城败军之中那杆象征主将的“邢”字大旗,一言不发。

    在他身边,一个眉清目秀作书生打扮的谋士双手拢袖,同样盯着“邢”字大旗,面沉如水,“若不是那离郡突然搅局,此间一战那邢巨树哪里还有命活着返回川城?再临城下之时便是川城易主之日,可恨那离城孟......”他似是觉察自己将要说出的话语不妥,便住了嘴,当即又不解气,不由得冷哼一声。

    中年将军终于将视线从那“邢”字大旗上挪开,看向山头以南的甘水河上,那里已经有第一批军士上船渡河,“如今通仓城已然落入赵无忌手中无疑,郑仓一地回信有疑,十有八九也已经沦陷,我又让坎儿弃了梁仓城,大半个永昌郡北地就算是没了,此时就算取了川城也不过一座孤地,已然毫无意义了。”

    书生显然怒极,却在极力克制,“此番出兵之前将军就曾上书太守大人,说不等离城那里尘埃落定不宜北上图谋安陵郡,

    太守大人不听,非要趁着广郡谋事的档口出兵北伐,不想那孟繁星哪里是成事之人?那洛天恩又哪里是易于之辈?如今好了,离城方面定是出了天大的乱子,那洛天恩搞不好根本没有中毒,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借着孟繁星之口谋我永昌郡北地的局罢了!”

    中年将军对那书生口中直呼某人姓名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冷淡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坎儿按你计策将那梁仓城里的粮食库存一把火烧了,又将城池拱手让给了韩丰,急于拿下永昌郡北部三大军镇的赵无忌已经兵临梁仓城下,双方必不能轻易善罢甘休,我们便可以与坎儿合兵一处往南去,若是尚有可为,则趁势夺回郑仓,若是事不可为,则率部南归益城,只要我北军大部精锐仍在,修整一番之后永昌北部局势便仍有余地......”

    不料那书生却忽的急了,“将军切不可南归益城!太守大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虽说如今局面说到底是他战略有亏,可此番事态已然到了极恶的程度,他势必要拿将军这个北征主帅问罪,如今将军整合北军仍有数万之众,如若不计代价重新夺回郑仓城,则以其为根基与韩丰及赵无忌两军对峙于永昌北地,太守大人忌惮之下尚不能真的动了将军,若是将军南下返回益城,则身家性命难保矣!”

    “我等数万北部联军的辎重粮草本就是由梁仓郑仓两线支撑,如今两地皆已易主,坎儿离开梁仓城前虽说随军还是带了一批粮草,却终究顶不了太久,若郑仓城有机可乘倒也罢了,若是不行,我一支孤军强攻郑仓城,一击不中再被赵无忌回军缠住,一旦离郡轻骑出现在战场上我数万大军极可能便要尽数折损于北地,到了那个时候我孟子安不但死无葬身之地,还要成了永昌郡的罪人,”中年将军摇头叹息道,“水生,孟子安终究还是孟家的人,孟家可以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孟家不义......”

    书生咬牙道,“那少将军又该如何?总不能也自缚了手脚回那益城?!”

    中年将军犹豫片刻缓缓道,“坎儿......就让坎儿率我本部精锐,回南疆寻他外祖父去吧,此后种种,只能看天意如何了......”